《剧谈录》所记皆唐天宝以来事,杂以鬼神灵验等“新见异闻”。其创作目的和写作背景,据书前《自序》云:因 黄巢陷京,他避乱于故乡黄老山中。山中缺少 坟典,无法治学,为了排除寂寞,便将自己平时目见耳闻的轶事记录下来。因完全靠回忆,因此“所记亦多遗漏”,而且亦不作 语言结构上的推敲,“率意为之”,只能算是“小说家流,聊以传诸好事者”。从《剧谈录》的内容和语言来看,作者对此书的评价是符合实际的。如“元相国谒 李贺”条,说 元稹年老及第,执赀去拜谒少年诗人李贺,《 四库全书总目》指出这明显不符。但亦如《提要》所云:“ 稗官所述,真伪互陈,未可全以为据,亦未可全以为诬”。
《剧谈录》作者自序称本书“分为二编”。然《郡斋读书录》、《新唐书·艺文志》均著录为3卷。今有《津逮秘书》本、《学津讨源》本,均为2卷。今有:1958年古典文学出版社据 刘世珩刻《贵池唐人集》校增本断句排印,较为通行;《笔记小说大观》,江苏广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这部小说首先在于它的历史价值。《剧谈录》中有些篇目,与其说是轶事小说,还不如说是历史琐记。它真实地再现了唐末社会混乱和大乱到来前人们的心态,为后人留下珍贵的史料;有的篇目则通过中唐以来政事得失和人物清浊的记述和品评,反映了离乱人对太平世的追慕,作者对唐代由治转乱原因的探究和思考;有的篇目则通过鬼神灵异之事来曲折反映当时人们的道德观念和处世态度。如“ 唐宣宗夜召翰林学士”条,记唐宣宗与 令狐楚的一次深夜对话。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宣宗关心的是 江表民众生活如何,郡守是否廉洁。 令狐楚则借 唐文宗所著的《金镜》,强调理国之要在于“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任忠贤,则享天下之福;任不肖,则受天下之祸”。这实际上是对中唐以后宦官专权、吏治腐败的批判,亦带有唐王朝由盛转衰原因的探讨。“刘平见 安禄山 魑魅”条则以 志怪的形式,对导致唐王朝由盛转衰安史之乱的评价和对安禄山的看法。“孟女人善歌”和“浑令公李西平朱泚云梯”条,则公开号召人们要效忠唐王朝,甚至不惜以身相殉。这在唐王朝分崩离析、诸侯拥兵自重的时代,表达了作者的一种企盼。
另外,从 中国小说史发展史来看,它也是唐人小说由传奇向轶事过渡的标志之一。唐末僖、昭年间,大乱在即,山雨欲来,文人们再无闲情去谈情说爱,避乱之中也不可能安坐书斋研读经史,于是就出现了 康骈在《剧谈录》“自序”中所说的,以 游戏笔墨来排遣烦闷,以前朝遗闻来打发时光的文字笔墨,当然也是给自己和世人留下一些太平时节的美好回忆,保留一些 治乱兴亡的历史教训。这个时期陆续出现像 卢肇《 逸史》、 康骈《剧谈录》和 高彦休《 阙史》这类轶事小说,成为唐人小说由传奇向轶事过渡的标志。
《剧谈录》也不全是作者所说的“ 率意为之”,内中也有一些出色的篇目,结构完整,情节曲折,描述委婉生动,在作者的“率意”之中颇得自然流走之趣,文笔也波俏骀荡。如《炼炭》就曾获得历代论家 众口交赞。故事写一群 膏粱子弟,平时靠父母荫庇,生活奢侈无度。连烧饭用的炭,也要“先烧令熟,谓之炼炭”,否则,就觉得煮出的饭“犹有烟气”,难以下咽。大乱到来后,这群纨绔子弟饿了三天,终于吃到村边小店的“脱粟”,而且“土杯同食”,居然感到“梁肉之美不如”。可见平日 暴殄天物完全是摆谱作秀。全文不到五百字,却用前后对比之法,不露声色将这群纨绔子弟的虚伪轻浮刻画得淋漓尽致!另外,像《潘将军失珠》等篇,结构上也颇为曲折精致。 康骈还存词一首,题为《广谪仙怨》词中提到的“晴山 碍目横天”,“龙颜东望秦川”等山川描绘,内中应有对故国的思念和对太平时节的回忆。其主旨与《剧谈录》中离乱人对太平世的追慕,对唐代由治转乱原因的探究是一致的。
康骈,字驾言,池阳(今贵池市)人。生卒不详, 唐昭宗末年(900前后)尚在世。据《剧谈录·自序》和《新唐书·艺文志》记载,他和晚唐诗人 杜荀鹤曾同为 宣州刺史 田頵的幕僚,僖宗乾符四年,(877)登进士第,过了十二年 官宦生活后又因事贬黜,退居田园并在京洛一带游历。昭宗 景福、乾宁年间(982—897), 黄巢攻入长安,他避乱于故乡池阳山中,后复出,官至崇文馆校书郎。其作品仅知有《剧谈录》三卷,词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