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天堂

歧路天堂(5)两个逃跑外劳－Setia，一个来自印尼的女佣；Supayong，一个来自泰国的建筑工，随着工作机会，流离辗转于台北与桃园之间。两个收入低于最低生活标准的异乡人，在繁华的市井之中，相互依靠、共享孤独，在湿冷而现实的寒冬里，一面艰困求生、一面仍不失温柔幽默地，以两人都不熟悉的地主国的语言－华语，谈着一份简单的恋爱。

　　Setia流亡般四处打工。Supayong则受雇于特定的地下仲介包商，偶尔在老板的指使下，窃取工地的电缆变卖，更偶尔，在某种虚无的、属于法外之民的无秩序状态下，接受本地男子的性邀请，赚取外快，拿这些钱买礼物，或享受一顿平日舍不得的美食。

　　Setia从半荒废农田旁的卡拉OK，辗转到了一家面店打工，面店有一位专叫外送的常客，是一个退休的电影女星，名叫费曼光。费曼光半身不遂、抑郁寡欢，有强烈的自杀倾向。她的人生似乎就在尝试自杀、放弃自杀、忍受失眠、承担痛苦、再尝试自杀、放弃自杀的循环中，半死不活地撑着。

　　出于善良的禀性，Setia照顾并陪伴着费曼光。在费曼光身上，Setia目睹一个重残疾的、痛苦的肉体，也看见一副自责抑郁的、痛苦的心灵，却也一步步发现了当年受雇于费曼光的亲姊姊，意外死亡背后的惊人事实，然而、Setia最无法原谅的，倒不是姊姊的死，而是费曼光的道德伤痛，似乎仅仅指向“我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与小孩”，至于Setia的姊姊，则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被费曼光彻底遗忘了，这是底层劳动者的命运、外籍女佣的命运，他们的死无足轻重，不值得记忆，进不了这个社会的道德系统。

　　费曼光暗中进行着一项自杀计划，并且想要利诱Setia，借用她的手来完成。Setia要动手吗？要把握这报复的机会，还是成全一个受苦的人？

　　就在同时，Setia的爱人Supayong被抓了，面临被遣送的命运。一个仲介索价30万，宣称有管道买通警方，让Supayong留下来。Supayong是Setia在台湾最深的倚靠、唯一的爱，她渴望留住他，但是她要去哪儿筹这30万呢。除了帮助费曼光自杀，她还有别的选择吗？残酷的现实逼着Setia不得不违背了严谨的宗教，为生活的需求而向下沦落。

　　相对于费曼光沉溺于过去的光荣、自苦于家庭的伤痛，Setia与Supayong这对外劳恋人，反而体现了某种久经遗忘的台湾生命力，一种在困境中勇敢求生、再苦也不放弃的生存的力量，与生命的尊严。尽管现实依旧是残酷的－Setia被仲介骗了、Supayong被遣返了，独留Setia一人，继续以非法的身分，流窜于台湾的底层。^[1]

在地色彩

台湾人常说的「在地」，其实即是「本地」的意思。电影一开首就是女主角Setia在农乡干活的画面。农乡的画面，或许不符合一般港人对台湾的印象，也许会有人问：台湾不是那个有101层大楼的地方，捷运铁路贯穿所有地区，总是渗发出东洋色彩的地方吗？是的没错。但另一方面，台湾却还是有为数不少的人以农为业。在台湾的中部和南部，仍然有不少农村的存在。《歧路天堂》

在Setia工作的田地旁，坐落著一间简陋的铁皮屋；无论是中午还是晚间，都总是响著吵闹的台湾闽南语歌曲和嫖客春女的调笑声。本来一切相平无事，然而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警车响呜声，Setia立刻冲入屋子叫大家逃跑。有的人因为穿著高跟鞋，跑得跌在地上滚；而比较聪明的春女，早就脱鞋跑进村子躲起来了。也就是这时，观众方才发现到Setia和屋子内的妓女，其实都是偷渡来台的非法劳工。

有数字统计，现居於台湾的外地非法劳工，共有五十万人。然而真实的数字，可能要比五十万更多。Setia，她的泰国男友Supayong，和由吴文琪演的泰国春女Wonpen均是外地来的非法劳工。在一个华人地方生活，每天抵受雇主的欺压，外来文化的冲激，和被警察追捕的生活，身为异乡人的他们，都只有一一承受。

其中最令笔者印象深刻的一幕，是Setia和Wopen的老雇主去逝时，他们家的人在进行道教仪式的丧礼；然而来自泰国Wopen，却是从衣襟端出一尊泰国佛像，进行自身传统的丧礼祷告。那种文化上的冲激，可谓不言而喻。

没有重量的生命

《歧路天堂》

随著老雇主的死，Setia亦跟著失业，并在因缘际会下流落地一个退隐的女歌手家中做事。

退隐女歌手一角，由台湾艺人杨贵媚饰演。戏中的杨贵媚自小家穷，家中摆满的芭比洋娃娃，是她小时候与其母在工厂打工的回亿。到之後成为当红歌手，却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丈夫和儿子，也令她其中一条腿永久残废。

或者是因为杨贵媚家境本来就清寒的关系，她似乎特别体谅Setia，处处帮助Setia。可是剧情发展下去，Setia却发现到自己姊姊，原来就是杨贵媚之前车辆的受害者之一。Setia心生愤怒，想要问过究竟，只是杨贵媚一直不愁不睬，到後来承认害死她的姊姊一事，也是轻轻带过而已。

到後来杨贵媚企图自杀，也只是因为怀念自己丈夫和儿子，而完全没把Setia的姊姊记在心里。这把Setia才刚对台湾人产生的好感，在一瞬间抹得一乾二净。外地非法劳工的生命，在台湾普遍人眼中，彷佛都没有重量。

“台歌”风情

《歧路天堂》

剧情先交待到这里，转过来谈一谈电影的配乐。电影中除了浓浓的台湾风光画面外，也配合了台湾专属的“台语”歌曲。

在Setia和Supayong在旅馆依偎和逛游台北时，便经常哼起了这首〈爱情研究院〉。歌词中描写男女的悲欢离合，且述说了人生无常的道理。在片末时，Supayong被警察抓住，Setia放下了贞节，无奈当起春女。二人奇幻的际遇，也正正成为了歌词中的写照。

至於另一首〈恋的曼珠沙华〉，原本是日语歌曲，由“台语”歌天后江蕙演唱台湾闽南语版本。在杨贵媚自杀时，背後就传来了〈恋的曼珠沙华〉。自杀过程中，杨贵媚用针猛扎手指，让鲜血渗流出来，抹到嘴唇上去。她的幽怨心情，几乎都藉那一片血红的嘴唇倾泻了出来，再配合〈恋的曼珠沙华〉中哀悼红颜薄命的歌词，连笔者都不其然痛心。这种结局，既渗出了悲情，却又未致於滥情催泪。

第45届台北金马影展金马奖 最佳女配角(提名)-----吴立琪^[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