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有万里客,问君何乡人,[1]
褰裳起从之,果得心所亲。
挽裳对我泣,太息前自陈。
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
行行将复行,去去适西秦。
君:君子。对统治者和贵族男子的通称。对人的尊称。犹言先生。
褰裳:撩起下裳。《诗·郑风·褰裳》:“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起从之:起身跟从他。之,代词,代替人或事物。
果得:果然得到。谓得其所宜。
心所亲:内心所亲近的人。
挽裳:扯着下裳。挽起下裳。拉着裤子。
太息:叹息。
前自陈:上前自我陈述。
朔方:北方。郡名。西汉元朔二年置。治所在朔方,今内蒙古自治区杭锦旗北。东汉末废。
吴越:春秋吴国与越国的并称。吴越故地,今江浙一带。
行行:不断远行。
将复行:将又远行。
去去:远去又远去。
适:到。适归。女子出嫁。
西秦:指秦国。以其地处西方,故称。
门前有客人从远方万里而来,问我是哪里人。
我提起衣服去寻访,果然找见了自己心中所喜悦的友人。
他见到我很激动,挽着衣衫对我哭泣。
叹息之后他便对我陈述起自己的经历。
他本来自朔方,
但从北边迁徙到了南方吴越,
今天已是吴越之人了。
但这迁徙的日子还没有结束,
他还在不断迁徙,这次是要迁去西边的秦国了。
如此频繁的迁徙,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的定所呢?
全诗共十句,前四句写门前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诗人问他:“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而这位“万里客”并没有立即答复诗人。相反,我们从下面“褰裳”二句,可以体会到,这位“万里客”避而不谈,掉头回去,因而不得不令诗人提起衣服的前裳,跟踪追逐,诗人的这一行动,果然成功了。这位“万里客”,令他从心里感受到诗人就是他万里寻觅的亲人。这就曲折而生动地写出了诗人和“万里客”思想渐趋融洽的过程,也反映出当时环境的险恶,如果所遇非人,稍有失言,便有杀身之祸。《三国志.陈思王传》云:“文帝即王位,诛丁仪、丁廙并其男口。植与诸侯并就国,黄初二年,监国谒者灌均希指,奏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有司请治罪,帝以太后故,贬爵安乡侯,其年改封鄄城侯。”由此可知,曹植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褰裳起从之”就从侧面地描绘出“万里客”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欲言而不敢言,欲接而不敢接近的矛盾心理。
五、六二句,深一层描写“万里客”,踏破铁鞋、万里逢知己的激动心情,他先是“挽裳对我泣”,而后,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对知己的诗人“太息前自陈。”
最后四句,是写“万里客”对诗人的陈述:“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行行将复行,去去适西秦。”四句中连用三处地名——朔方(今内蒙古一代)、吴越(今江苏和浙江一带)、西秦(今陕西和甘肃交界处)。以照应首句,大笔勾勒出万里客的行程,中间插入“行行”、“去去”两个重叠词,前者为平声,后者为仄声,平仄相间,使得诗歌格律构成对仗,富于高低起伏的音乐美,写出了“万里客”行踪匆匆、四处漂泊的苦楚。
总观全诗,纯是客观的记叙。在宾主、虚实的关系处理上也颇有匠心。“万里客”在诗中是主,而“我”则是宾。诗人的笔墨主要集中于对四处漂泊“万里客”的形象描写上,而“我”则作为“宾”来映衬,没有喧宾夺主。另外,“万里客”四处飘零之告是实写,而曹植自己因封地时常改换、因被监视而感到抑郁寡欢的精神痛苦,在诗中是虚写。这种虚实相间的写法,使得诗含蓄且有韵味,令人回味无穷。
曹植(192年-232年12月27日),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省亳州市)人,出生于东阳武,是曹操与武宣卞皇后所生第三子,生前曾为陈王,去世后谥号“思”,因此又称陈思王。
曹植是三国时期曹魏著名文学家,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其代表作有《洛神赋》、《白马篇》《七哀诗》等。后人因其文学上的造诣而将他与曹操、曹丕合称为“三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