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只是古老传说

爱情只是古老传说

作者 亦舒
丛书名 亦舒新经典
书名 爱情只是古老传说
出版时间 2008-1-1
ISBN 978753605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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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资料

  丛书名:旧了的经典也是经典

  作 者: 亦舒 著

  出 版 社: 花城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1-1

  版 次: 1

  页 数: 189

  印刷时间: 2008/02/01

  印 次: 1

  纸 张: 胶版纸

  I S B N : 9787536051928

  包 装: 平装

  所属分类: 图书 >> 青春文学 >> 爱情/情感

编辑推荐

  多少个晚上,她做好梦,都看见自己有这么一个平凡稳定的家,永久地址,母亲在厨房做晚饭,父亲就快下班回来……

  王子觉得在书房看书,恕之有点羡慕,爱书的人最幸福一书在手,其乐无穷,无论在屋里车上,咖啡店……却可以进入另一天地。

内容简介

  还记得亦舒的小说吗?优美的文笔,恬淡的故事,带给我们的却是爱情的震撼!她笔下的爱情往往不那么简单,包含着太多人生的无奈与凄楚,字里行间萦绕着一种伴随着岁月流逝而来的淡淡心痛。她笔下的人物仿佛就在自己身边或许就是自己,看透世事洞明,然后烟消云散。“亦舒新经典”包括了本书在内的八本最新力作,每一本书自成一个浪漫别致的感情天地……

作者简介

  亦舒,原名倪亦舒,于1946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五岁时来港定居,。十五岁开始发表小说,十七岁开始替《明报》写稿,时为中学生。曾任职记者、编辑、香港政府新闻处任新闻官等,惟一不曾中断的是写作。早年留学英国,现居加拿大,为全职作家及家庭主妇。

  亦舒,原名倪亦舒,兄长是香港作家倪匡。

  当亦舒一露头角就迅速成名时,两兄妹就成了香港文坛上的两杂奇花。有人称之为奇迹,说亦舒、倪匡、金庸是“香港文坛三大奇迹”。“金庸创作流行武侠小说,倪匡创作流行科幻小说,亦舒创‘流行’言情小说。

精彩书摘

  这是小镇上唯一的餐车:一辆集装箱车改装的小食店,供应咖啡汽水,三文治及汉堡热狗,五十年代曾经十分流行,后来经济跃升,人们对餐馆要求渐高,餐车便式微。

  到了今日,餐车成为一种有趣的玩意。

  有人将老餐车买下,重新装修营业,傍晚吸引到一班中学生来吃刨冰,白天有工人享用快餐,生意不错,支撑得住。

  老板把生意交给一对中年夫妇,松山与他的妻子,这两人的一子一女都是专业人士,一个医生一个是律师,早自松鼠镇飞了出去,很少回来探视,两人尽心尽力帮老板做生意。

  这一日,松山嘀咕:“彤云密布,要下雪了。”

  他妻子贞嫂说:“天气却不冷,我还穿单衫。”

  他俩预备打烊,忽然来了两车游客,一行八个华商,又倦又饿,看到同文同种同胞,大喜过望,纷纷要求吃蛋炒饭、牛肉面。

  贞嫂只得亲自下厨,应付乡亲,忙得不亦乐乎。

  一小时后游客们上车继续行程,付了很丰富的小费,说些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月是故乡明”之类的陈腔。

  其实国际飞机场并不太远,一小时车程就到,乘十二小时飞机他们就可以回到家乡。

  贞嫂挥着汗收拾,“今晚不会有其他客人了吧。”

  松山拎垃圾到后门,忽然听到悉率声响。

  “谁?”他警惕呼喝。

  垃圾箱旁一个黑影窜入黑暗里。

  小小停车场照明不足,松山怕是黑熊出没,他没打算与野兽搏斗,迅速扔下垃圾进屋。

  贞娜揶揄:“还指望你保护我呢。”

  松山叹口气,“怪不得孩子们不愿回来,『你们家乡叫什么?』『松鼠镇』,嘿!”

  贞嫂不以为然,“英雄莫论出身。”

  “只得一间小学与一间中学,年轻人都想往大城发展。”

  贞嫂说:“迟些他们会回来。”

  “木厂关门后松鼠镇萧条。”

  贞嫂说:“也不然,酒庄业绩很好,整季我们都做葡萄工人生意。”

  “酒庄雇用许多流动工人,我老是防着他们。”

  贞嫂感喟:“一般是年轻人,哪里有工作,便走到哪里,夏季摘草帽,秋季采葡萄,四处为家。

  “你说是不是要读好书?”

  “有些人命运是这样:四处游走,不愿安定,他们有他们乐趣。”

  “天气渐冷,躲往何处?”

  “我看到有人在酒庄附近生火取暖过夜,被镇长派人警告赶走。”

  “小镇最怕山火。”

  贞嫂把不锈钢凳擦得铮亮。

  松山问:“老板多久没来了?”

  “个多星期。”

  “要不要去看他?他身体如何,记得带他最爱吃的椒酱肉给他下银丝面。”

  “我打了电话,他说他有点咳嗽,无大碍。”

  两夫妻沉默了,关上店门,好,回家。

  那一夜,气温骤降十度八度。

  一早五点多,贞嫂到餐车开门做生意,看到地上有浅浅白霜,霜上有杂乱脚印。

  她立刻警惕,“什么人?”

  这时垃圾箱打开,有人爬出来,那人穿着厚厚不合身衣服,一顶绒线帽子压在额角。

  他朝贞嫂打躬作揖,“老板娘,给些热的食物。”

  声音属于年轻人。

  贞嫂不忍,“你在外边等。”

  她觉得自己过份,换了是狗,她会放他进餐厅,可是,就因为是人,所以才小心防范。

  她开锁进门,又在里边锁好。

  她做了鸡蛋火腿三文治,又包好几只炸鸡腿与薯条,连同一壶热咖啡,放在篮子里,拿出去交给年轻人。

  她给他五十块钞票,“乘车回家去。”

  年轻人抬起头,“谢谢老板娘。”

  “我也是伙计,不用谢我,你父母牵记你,回家吧。”

  年轻人怪讨人喜欢,脱下帽子,朝贞嫂鞠躬。

  贞嫂看到他面孔,原来是同胞,浓眉大眼,相貌不错,只是沦为讨饭,十分邋遢。

  他走远了。

  贞嫂松口气,身后有人说:“是流动工人吧。”

  贞嫂转身,原来是熟客,连忙笑说:“快进来喝杯热咖啡。”

  那人客说:“贞嫂,好心做不得,你给他一次,以后他天天来,这同喂野生动物一般,日后晚晚有一群黑熊在后门守着,多麻烦。” 

  贞嫂瞪他一眼,“真有你的,把人比熊。”

  她给他做了例牌香肠煎蛋,一大叠克戟加枫树糖浆。

  客人陆续上门,她忙起来。

  松山随后搬着货物进门,贞嫂没有向他提及流浪汉。

  人客谈论着天气。

  “今年会大雪。”

  “多讨厌,我已准备好发电机,万一停电,还可以看电视。”

  “大前年老安德信一早铲雪,忽然气喘,就那样倒毙雪地。”

  “孩子们可高兴了,一下雪,马路变成游乐场。”

  小镇,人们谈论的,不外是这些。

  午后,稍有空闲,松山问妻子:“老板今日可会出来?”

  “我看不,快下雪,他怕冷。”

  “那我去看他。”

  “让他出来走动一下,聊天散心。”

  “我试试。”

  松山到后门搬货,忽然叫出来:“有小偷!”

  贞嫂跟出去看,“不见了什么?”

  “一箱鸡蛋,还要好几条面包。”

  贞嫂忽然想起那讨饭的年轻人,不出声。

  松山恼怒,“叫我抓到了,打断他的狗腿。”

  贞嫂把他拉进室内,“也许是黄鼠狼。”

  松山喃喃咒骂:“治安一日坏似一日,以前,夜不闭户。”

  “以前你只得十二岁。”

  下午,中学生放学,生意又好起来。

  他们说:“松伯,装一架点唱机让我们跳舞。”

  松山嗤一声,“就是怕你们这班人吵闹。”

  “上一世纪五十年代就有点唱机。”

  “我们都无处可去,社区中心来来去去只是电脑班、远足、绘画……闷死人。”

  他们吃完刨冰、香蕉船与奶昔离去。

  贞嫂在他们身后说:“做好功课,练妥功夫,将来到纽约去。”

  松山嗤之以鼻,“给我百万也不去大城市受罪。”

  太阳早下山,贞嫂说:“一下子天就黑了。”

  松山把食物取出,“我往老板家。”

  “早去早回。”

  “你一人小心。”

  直到八点打烊,贞嫂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两个熟客叫一杯咖啡在餐厅里下棋吃花生好几个小时。

  松山回来了。

  贞嫂迎上去,“他还好吗?”

  忠心的伙计松山点点头,“家里很暖和,恒温二十四度,管家招呼十分周到,他精神不错,在设计一项电脑游戏。”

  贞嫂松一口气。

  “我嘱他运动,他让我看他新置的跑步机器,地库不乏运动器材,你大可放心。”

  贞嫂说:“他还年轻——”

  “谁说不是。”

  两夫妻这时噤声,不再在背后说人闲话。

  客人扬声:“大雪你们还开门不?”

  贞嫂替客人添咖啡,“什么叫大雪,齐膝还是齐腰?”

  松山答:“但凡气象局宣布学校关闭,我们也都休息。”

  客人说:“明白。”

  他们各自吃一个甜圈饼,依依不舍地离去。

  贞嫂说:“熊也该冬眠了。”

  秋季四窜过马路的松鼠也都销声匿迹,这个镇叫松鼠,自然是因为橡树茂盛,松鼠特多的缘故。

  而小餐馆也一直叫做松鼠咖啡,老板重新装修营业,看到旧招牌,写着松鼠一字,他很高兴,这样说:“任何从前光顾过松鼠的老人家,可吃一客免费早餐。

  那天来了五十多人。

  小镇只得千余人口,只得两家华裔,一家已不谙汉语,每个人认识每个人,叫不出名字,也认得面孔。

  镇上有一条红河,秋季两岸树叶转红,倒映河上,河水清澈,岸边有人垂钓,也有游客来写生观景。

  这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小镇,曾经有旅游杂志指出这一带环境优美得“虽不是天堂,但已接近”。

  天天在此生活的人当然知道小镇缺憾:工作职位越来越少,留不住年轻人。

  松山锁上门,上车,忽然看到垃圾箱边有影子。

  他赶紧把车开走。

  第二天一早开门,他把牛奶桶抬进店后厨房,忽然看到有人向他走近。

  松山伸出手去,抓住一条铁管,不动声色。

  那人个子不高,身上穿着肮脏的厚厚旧衣,戴帽子,他看上去像一堆会走路的烂布。

  松山瞪着他:“谁?”

  那人嗫嚅:“可要帮工,什么都做,洗地抹窗。”

  松山答:“没有工作,我们不需要人手。”

  那人低头:“那么,可有热饭?”

  “没有多余食物,你走吧,别在此逗留,气温会降至零下,你得往西南走。”

  “请你给些面包牛奶。”

  松山心肠刚硬,正想问你还要不要奶油蛋糕,贞嫂已经包起若干食物交给那乞丐。

  松山顿足,“万万不可。”

  贞嫂说:“快走快走。”

  那乞丐转身急急离去。

  松山斥责:“以后他会天天来了。”

  贞嫂叹气,“你没看出那是个女孩子?”

  松山一怔,“你怎么知道?”

  贞嫂不出声,她看到乞丐裤子上有暗红血渍。

  连先前那一个,一共两个年轻流浪人,还有更多吗?为他们安全起见,还是通知警方妥当。

  贞嫂叹气。

  小小派出所在消防局隔壁,警员听完陈词,这样说:“贞嫂,你两名子女都已出身,住在城里,你们实在应该跟去享福。”

  贞嫂好气又好笑,“你沿路找一找,看他们在什么地方扎营,趁早搭救。”

  “遵令。”

  贞嫂慢车在路上巡了一下,树叶纷纷落下,看得比较清楚,路一边是山坡,另一边是斜坡,斜坡下就是迷失湖,相信流浪的年轻人会挑水边生存。

  她只看到一个破帐篷,像一只落难风筝,已不足以挡风雨。

  她一无所得回转店里。

  松山这样说妻子:“你别多管闲事,小镇并不如人家想像那般宁静,去年在山坡下发现腐尸事你忘了?那人身份至今未明。”

  贞嫂点头,“是一名哥加索即白人年轻男子,年约十五至十八,无人认领报失,是个流浪儿。”

  “你不是社会工作者。”

  “动物也懂得守望相助,自己镇上不知多少名流浪儿,政府却忙着支助非洲饥民。”

  “怪起社会来了。”

  “这些孩子为什么没有家,家长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时一群女学生推开门进来,叫了冰淇淋,坐下谈前程。

  “乔治说毕业后先结婚,然后到城里找工作,即使赚最低工资,也够生活。”

  “我成绩不差,希望升大学。”

  “我不想那么早嫁人,可是,家里却没有能力攻大学费用,我想先打工,后升学。”

  她们都有前途。

  “看护学校极等人用,我阿姨愿意收留我六个月。”

  “那真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会想家呢“。”

  她们忽然来一个合抱,几个妙龄女子拥成一堆,煞是可爱。

  贞嫂轻轻问:“可是明年六月毕业?”

  她们点点头。

  “好好准备大考。”

  女生们嘻嘻哈哈洋溢着青春离去。

  贞嫂低头为她见过的两个乞儿惋惜。

  怎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她真难以想象。

  稍后,贞嫂正在洗刷炉灶,忽然听到汽车引擎声。

  她抬起头来,惊喜万分后,贞嫂正在洗刷炉灶。

  她扬声:“老板来了。”

  她放下一切跑出去开门。

  两只纯白色雪地赫斯基犬先跳下吉普车,围住贞嫂双腿打转。

  接着一个年轻人缓缓下车。

  松山笑着迎上,“老板你出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我来喝杯咖啡。”

  他中等瘦削身段,脸色苍白,左腿短了一点,走路略微困难,可是一团和气,笑容可掬,并无架子。

  他坐在窗前,一边喝咖啡一边阅报。

  松山夫妇知道他习惯,不去打扰。

  忽然之间,天上下起雪来,静悄悄雪花飘落,零零散散,先在上空微微打转,然后轻轻落在地上,很快铺成白色一层霜。

  贞嫂过去轻轻问:“圣诞节给你带颗树来可好?”

  他摇摇头,“不用麻烦然。”

  他放下报纸,准备离去。

  松山陪他到停车场。

  这时,先前那个乞丐又出现了,远远站着,不敢走近。

  鹅毛般大雪落在她头上肩上,看上去分外凄凉。

  年轻的老板诧异,“都下雪了,所有临时工都已结束,这工人为何不走?”

  “他是乞丐。”

  “镇上有庇护所,他该去那里避雪。”

  贞嫂替他关上车门,想伸手招那乞丐。

  一刹那她已失去踪影。

  松山顿足,“不好。”

  两夫妻跑回餐车,发觉柜面上所有食物已经消失:蛋糕,甜圈品,水果……

  贞嫂连忙去看收银机,松口气,还好,现款还在,小偷来不及偷钱。

  松山喃喃说:“手真快。”

  贞嫂说:“算了。”不算也得算。

  “以前,这一带可真是夜不闭户。”

  “可是,从前我也常常进邻居太太厨房找松饼。”

  “她认识你,看你长大,那又怎么一样。”

  贞嫂坐下说:“老板精神还好。”

  “算是难得,至今未曾寻获配对骨髓,医生说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贞嫂落泪,“这叫人怎么舍得。”

  “来,把垃圾抬出去。”

  现实最凶,叫人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做妥杂务,两人坐下斟杯热茶聊到将来。

  “他可有安排后事?”

  “听说打算把餐车出让。”

  贞嫂说:“不如我们接下来做。”

  松山问她:“你觉得生意如何?”

  “收支平稳。”

  松山摇头,“这不是赚钱生意,我俩仅有一点积蓄,不可掉以轻心。”

  “孩子们已经大,可以大胆些。”

  松山反对,“你看那些乞丐,就是因为大胆妄为,高估自身,才招致堕落。”

  贞嫂揉揉双眼,“我疲倦了,回家去吧。”

  他俩住在不远之处一间小小平房,四周围都是常青大松树,这时,树梢已积着白雪。

  松山低声说:“真像圣诞卡上图画。”

  贞嫂左眼皮却不住颤动,仿佛有什么不安预兆。

  她累得靠在安乐椅上就睡着。

  原来一夜大雪,银皑皑像糖霜似罩住地面,一片洁白,叫人心旷神怡。

  松山接到子女问候电话,说了几句:“是……大雪,大家小心,我们无恙,不劳挂念,有空回家看我们。”

  挂上电话,他看着窗外,半响自言自语:“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贞嫂从厨房出来,“收音机新闻报道学校休课。”

  “那我们也不用回店里去,放假一日。”

  贞嫂说:“我有点不放心。”

  “又是女人的灵感吧,你们老是疑神疑鬼,事事挂心,可是待真的危险来了,又不察觉。”

  贞嫂没好气,“对,全仗你保护我。”

  “你想去什么地方,只要车开得动,我陪你去。”

  “回店里看看。”

  松山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看,天天在那里打工。”

  “去把小货车开出来,顺便给老板送新鲜水果去。”

  松山只得梳洗更衣,把货车驶出,在轮胎上装上铁链,这时候雪下得更大。

  他看一看妻子,贞嫂肯定的答:“非出去不可。”

  小货车缓缓驶出马路,在雪地上压出第一道胎印。

  松山喃喃说:“这么早,一个人都没有。”

  车子慢驶,她一路留神山喃喃说:“这么早,一个人都没有。

  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了车子慢驶,她一路留神。

  她一早出来是为着救人!

  只见路边蹲着一个人,几乎已经冻僵,可是一见车子,拼力站起来挥手截停车子。

  贞嫂有点激动,“停车。”

  松山把车缓缓煞停。

  那人奔近,摔跤,再爬起,攀着车边,“救命,救命。”

  贞嫂认得这人,她正是那个乞丐兼小偷。

  这时她牙齿打颤,污垢的脸上淌下眼泪,她哀求:“快救我兄弟。”

  她还有兄弟!

  松山忙问:“在什么地方?”

  “他在山坡下,他受伤,不能走路,求你救他。”

  松山说:“你带路。”

  贞嫂下车,自车后厢取出绳索以及电筒毯子。

  松山一把抓住他惯用的长枪。

  “你俩先走。”

  松山拨电话到派出所,无人接听,松山气结。

  那斜坡极陡,雪后尤其不好走,贞嫂扶着树枝步步为营。

  她看到一辆生锈烂车,不知何年何月被人弃置在此,竟被两个流浪儿当作临时居所。

  如此褴褛,怎能挡得住风雪严冬。

  那女孩子几乎滚下山坡,再站好用力拉开车门,松山看到一堆烂布跌出来。

  啊,那是一个人。

  贞嫂奔过去,扶起他,拨开他头发,看到两道浓眉,他认出这是第一个来乞讨的年轻人,原来他们是兄妹,一直没有离开松鼠镇。

  他触手滚烫,很明显发高烧,浑身软弱无力,可是又不甘心示弱,痛苦挣扎。

  这时松山把长枪交给妻子,提高声音,“伏到我背上,我掮你上去。”

  褴褛的年轻人知道这是他唯一救星,喘着气,由松山掮起他。

  他们四人缓缓走回车上。

  兄妹俩在车斗里瑟缩。

  大雪下他俩像安徒生童话里在森林里遇难的小兄妹。

  松山不禁叹气,“你俩为什么不回家?”

  细小的声音答:“没有家。”

  “父母呢?”

  “没有亲人。”

  “你们俩想到什么地方去?”

  “请收留我俩,直到我哥哥病愈。”

  松山说:“我把你们送往派出所。”

  “不,”那女孩十分坚决,“我们不去警署,我俩已经满十八岁,你丢下我们好了。”

  她强拉兄弟下车。

  贞嫂喊:“慢着,你们从何处来?”

  “东岸的孤儿院。”

  “你们是华裔?”

  她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我叫恕之,哥哥叫忍之。”

  贞嫂心想,多么奇怪而文雅的名字,一定是孤儿院某文胆的杰作。

  “你们姓什么?”

  “姓深,孤儿院用‘深感神恩’四个子做孤儿的姓氏,我们在那里呆了十年,一直没人愿意领养年长孤儿,我俩自动离去。”

  松山叹口气,不出声。

  他与妻子面面相觑。

  “我们什么都会做,打扫,洗刷……”

  松山说:“坐稳车。”

  他坐上驾驶位,把车驶向店里。

  “可是,”这次轮到贞嫂犹疑,“我们不知道二人底细。”

  “先安排他们在旧谷仓住,养好病,才做打算。”

  “还是通知派出所妥当。”

  松山反问:“我雇两名工人也得知会警察?”

  贞嫂叹气,就这样,他们收留了两名流浪儿。

  根据统计,十三至十九岁街童平均在街上生活六年就会因毒品,疾病,仇杀死亡。

  松山夫妇救人心切,不能再计较后果。

  贞嫂伸手轻拍松山背脊,表示支持。

  松山点头。

  旧谷仓是松鼠餐车的储藏室,就在附近,打开门,只见底层整齐放着各种机器工具:剪草机,电锯,英泥,花种……应有尽有。

  半层阁楼有楼梯可以走上,曾经租给学生居住,小床小柜小凳,还有小小浴间。

  贞嫂取出干净衣物,放在一角,“我去取食物。”

  松山说:“我去请医生。”

  俩兄妹紧紧搂在一起。

  他俩已被环境折磨得不似人形,可是,在谷仓幽暗的光线下,贞嫂看到两双像爱斯基摩赫斯基犬般明亮警惕野性闪闪生光的眼睛。 

  贞嫂略觉不安,可是又感放心,那种精光表示他俩健康没有问题。

  “医生就快来,请先淋浴。”

  她去准备热菜热饭。

  雪下得更大了,绵绵不尽飞絮般飘下,一下子又膝盖那么深,穿雪靴走路都有点艰难。

  他俩洗刷过,换上新衣,看到食物,狼吞虎咽,用手抓起,塞进嘴里。

  双手指结擦伤破损,指甲灰黑,都是流浪生活的恶果。

  贞嫂向他们招手,他们走近,贞嫂替他们检查头皮,寻找虱子。

  因为天气寒冷,寄生虫不易繁殖,万幸未有小小白虱。

  医生来了。

  六十多岁白发老头,穿的似不倒翁,咕囔着:“大雪天用长枪指着叫我出诊,有什么事?吃两颗阿斯匹林不就行了。”

  他诊视病人,听了心脏及肺腑,按过淋巴腺,看过喉咙舌头眼睛。

  他说:“风寒发烧,每天四次阿斯匹林,多喝鸡汤面与清水,雪停了再来看。”

  贞嫂愕然,“就那么多?”

  “小伙子一下就复原,不必担心,但是这两个孩子太瘦,需要注意营养。”

  贞嫂送医生出去,低声问:“依你看,他俩过了十八岁没有?”

  “大臼齿已经长齐,不止十八岁了。”

  贞嫂放心,“医生,多谢你出诊。”

  “我正在书房喝热可可吃蓝莓松饼读小说,被松山无情拉扯出来。”

  贞嫂唯唯诺诺,碰到老人唯一方法是只得认他噜苏。

  她回到谷仓,看到那女孩朝她深深鞠躬。

  贞嫂说:“不必这样。”

  换上男子工作服的她个子只得一点点大,头发天然卷曲,梳成一条辫子,头发皮肤都干枯发黄,似大病初愈。

  贞嫂顿感心酸,“有什么事,待雪晴后再说吧。”

  她留下药物食物,告诉俩人:“明朝再来看你们。”

  女孩轻声问:“两位尊姓大名?”

  贞嫂啊一声,“他是松叔,我是贞嫂。”

  女人永远要比同龄男性年轻一截”。

  贞嫂看着她,“你是恕之,哥哥叫忍之。”

  “是。”

  “早点休息。”

  松山夫妇回家去,下午,雪晴,家家户户出来铲雪,一边高声交谈。

  孩子们扔雪球,堆雪人,希望明日也是假期,坐在塑胶撬上当雪橇,玩得不亦乐乎。

  松山也忙着铲出一条通道,好让车子驶过,忙得浑身大汗,这汗一下子结冰,凝结在头发上。

  三点多太阳就下山了。

  “那俩个孩子不知怎样。”

  他们仿佛有种特别气质,叫人牵挂。

  那种感觉叫可怜。

  “医生说只是感染风寒。”

  “他们竟然在烂车厢里住了多个月。”

  “为什么没有跟着工人大队往南走,那里有工作,农场果田都需要人。”

  “那男孩已生病。”

  “他们比我们那两个小一点。”

  “小多了,我们那大儿已经三十二岁。”

  “父母若知道他们如此吃苦,必然不安。”

  “老伴,不如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回店打扫。”

  家家户户一早熄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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