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痕

履痕

出处 《诗刊》
中文名 履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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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作者照片作者照片(5) 雷抒雁,当代诗人,作家。1942年农历七月七日,公历八月十八日 生于陕西。1967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曾任《诗刊》社副主编;1995年调鲁迅文学院任常务副院长;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国家特殊贡献津贴享受者。获得过各种文学创作奖,并有多种文字翻译诗作发表于国外。

作品原文

坐在妈妈身边,和老人家闲聊时,有一次,她望着我的脚说:“唉,怎么会这么大。那时,才那么点点,一寸多长。粉红粉红的,肥嘟嘟的,真叫人爱。我就用一块手帕剪开,缝了一双软鞋,套在你脚上。”   妈妈说的“那时”,其实,是五十多年前,可你听听那口气,似乎就是在昨天,那一双用手帕做的鞋子,我当然是没法记住了。但是,后来当我的儿子出生时,老人仍做了一双,只是,这时的孩子已不同于先前,未“落草”前一切都准备停当了,手帕软鞋也就没有穿过。   我记得穿鞋,已是遍地乱跑的年岁了。印象最深的是一双老虎鞋,黑布面的,红布贴了那嘴巴、那鼻子、那眼睛,又用黄线一针针撩上。嘴边还有黄线绷的虎须,嘴里亦有白布卷的虎牙。远远一看,活灵灵的一个虎仔。我爱穿那鞋,每有邻人来逗玩,总会翘起虎鞋说:“咬!咬!”邻人便故意装出怕了的样子,双手捂着脸,连说:“好害怕呀!”然后,一通笑闹,当了序幕;正戏便是大家乐呵呵围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   虎头鞋穿完,我的幼儿时期也就结束了。直到上小学、中学,都是妈妈做鞋。我上小学每天来回要走四五里地,上初中,到了一座远在二十里开外的镇上去。周六下午跑二十里地回家,周日下午又跑二十里地上学。那时交通不便,来去都靠双腿。少年时代,最费的便是鞋,差不多两个月就得穿破一双。   妈妈说:“吃鞋一般,坏得这么快。”记忆中,妈妈手中总是拿着一双鞋底在纳。有时,半夜睁开眼,一看,妈妈还在油灯下一针针纳鞋。麻绳在摇曳的灯光下一闪一闪,随着鞋针,在鞋底两面穿来穿去,发出嗖嗖的声响;每纳三四道,妈妈就在头发上擦一针。那时,我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读书,将来挣钱买鞋,别让妈妈点灯熬夜地受累。妈妈却常说:“儿啊,快长大,挣钱不挣钱事小,娶个媳妇给你做鞋,替妈也好。”所以,我打小就知道娶媳妇干啥?做鞋!   妈妈不用量我的脚,做的鞋总合脚,走路不夹不挤,不伤脚。我至今脚上没鸡眼,没脚垫;当兵时,日行一百,夜行八十,一双脚不痛不酸,都得感谢妈妈做的鞋。   穿妈妈做的最后一双鞋,是大学二年级了。妈妈做了一双“冲福尼”面的新布鞋,到学校来送给我,且要我当着同学的面穿上试一试。我穿上走了几步,挺好。同学们都哈哈笑起来。我至今也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笑。妈妈看我的同学,有穿皮鞋的,有穿运动鞋的,一个个洋气得很。大约从那次以后,她手头再紧都要给钱让我买鞋穿。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我老了,妈妈更不必说。有次我说:“妈妈,再做一双布鞋给我穿。”老人盯了我半晌说:“你是说胡话吧!眼看不见针,手拉不动线,做鞋可是力气活儿呀!年轻时,不在乎。那时,夜夜做鞋供你们父子穿,为拉动线绳子,这手掌上勒下深深的槽,几十年都没长平。”   有时,我想,要是能把一个人打小到老穿旧的鞋收集在一起,那该多有意思。不同尺寸、不同样式的鞋,真真切切地记着人一生的历史。正是穿了这些鞋,你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双鞋,就是一段有头有尾的故事,就是一段有血有肉的记忆,其间渗透着动人心魄的情感。人啊,和这个世界交往的过程,就是鞋底和地球摩擦的过程;履痕,就是人生的轨迹[1]

主旨把握

 妈妈做的鞋给了我欢乐,给了我健康,给了我坚毅的品质,给了我前进的动力——这就是作者通过对妈妈做鞋的回忆,而引发的对人生的感悟。

问题探究

“一双鞋,就是一段有头有尾的故事,就是一段有血有肉的记忆,其间渗透着动人心魄的情感。”——怎样理解句中的“有血有肉”、“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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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家雷抒雁离开我们两年了,再也见不到他的新作,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而痛惜常发自心底,往事常浮于脑海。

2009年,在西安举办了第二届中国诗歌节。这样一个诗的节日,当然离不开雷抒雁,因为他是大诗人,又是陕西“乡党”。诗歌节期间,他备受推崇,“雷抒雁来了”成了爱诗学子的“广告语”。粉丝多的代价是忙碌。雷抒雁又是参加各种庆典活动,举办报告会、见面会,又是接受传媒专访,忙得不亦乐乎。在诗歌节的招待宴会上,我急迫地找雷抒雁有事要谈。当晚,雷抒雁穿件红色的套头圆领衫,一件牛仔夹克搭在椅背上。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偏爱红颜色衣服的,我还看到他穿过红色带有花格领子的T恤。我走过去跟他谈起中国作协和人民日报社为纪念新中国成立60周年联合举办“放歌六十年”征文之事,希望他写出一篇高质量、有分量的诗作。大家都知道,雷抒雁以政治抒情诗见长,诗中充满激情和哲理。他的诗紧跟时代,引领诗风,有情歌,更有战歌。他的《小草在歌唱》震撼人心,是当代中国文学史上的名篇。我说:“放歌六十年是个大题目,内容和角度足够丰富。最好能写出像《小草在歌唱》那样能够传世的作品。”雷抒雁一脸诚恳地说:“有难度啊。我已经动笔了,写了一点儿自己并不满意。传世不敢说,我会尽力。”对“放歌六十年”征文,人民日报集中了精兵强将,我们也十分重视,除了普遍号召投稿,还重点向80多位作家分别约稿。我们专门聘请了被称为“四大名编”中的退休编辑家崔道怡、张守仁两位负责组稿。我与崔道怡、张守仁谈了两次,虽然他们年迈,但仍老当益壮,豪情万丈。他们除了总体策划,对一些重点作家还登门拜访,面对面地谈构思、谈要求,甚至谈细节,这种敬业精神令我感动。经过8个月的征集,共收到来稿3万多件。人民日报用24个专版登了195篇作品。雷抒雁的长诗《最初的年代》,具有厚重的历史感,透过饱含真切体验和个人情感的吟唱,描绘了人民翻身得解放的喜悦,诗中抓住令人叫绝的瞬间,小中见大,反映历史沧桑巨变。经过评选,雷抒雁的《最初的年代》获奖,同时获奖的还有袁鹰、陈祖芬、贾平凹、聂鑫森、王蒙、金翠华、贺捷生、邓友梅、理由、白刃、李瑛、熊召政、严阵、蒋子龙、谭谈、王宗仁、柯岩、林非、乔林生和冉启培的共20部作品。颁奖那天,我和人民日报社社长张研农没有坐等获奖作家走上前来领奖,而是主动捧着证书和奖金走到每个获奖作家面前去送奖。此举引起作家袁鹰击掌叫好。袁鹰说,“这个新式的颁奖体现了对作家的尊重,值得好好写写。”实际上,这么多名家为征文赐稿,我们感激犹恐不及,何敢再劳驾各位移步。

2012年下半年,雷抒雁住院了,病危。我知道雷抒雁2003年查体时发现患有直肠癌,并做了手术,据说术后效果不错。他多次参加文学活动,我都没看出他有病态。听说“病危”,我赶忙去医院探视。我说,“平时看起来挺好的,怎么突然病情恶化了。”雷抒雁的妻子马利说,“他这个人很坚强,跟癌症抗争了十年,很不容易。他从来不跟外人说,硬撑着。”我进了病房,看到病床摇起了一个坡度,雷抒雁半仰半靠在床上,精神状态却跟“病危”简直无法联系在一起。见到我,他嘴角翘翘露出熟悉的笑容。我刚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他先开口了,说:“老毛病,没关系,你放心。”那情景好像不是患了癌症而是患了感冒。我说了些安慰的话,雷抒雁很快把话题扯到文学上来。他说,如果时间允许,想继续解译诗经的“雅”和“颂”。我读过雷抒雁的《还原诗——远古的回声》。诗经是我国诗歌的源头和根基,先秦时称《诗》或《诗三百》,两汉后尊为《诗经》。雷抒雁对诗经的白话翻译不同于一般学者,他翻译得生动而有诗味,是用新诗的方式将古诗复活。他以诗人的特质关注原诗中的诗性感动,以诗心解释诗经,摆脱了儒家经学化的解释。雷抒雁的读《风》随笔见解独到,剥去了很多陈年的牵强附会和曲解歪理。我不揣冒昧半开玩笑地说,“对《邶风·燕燕》的注解,有妻妾说,有兄妹说,有情人说,阁下主张情人说,挑战《毛诗序》和《诗总闻》,够胆。”雷抒雁又一次露出熟悉的笑容连声说,“一家之言,一家之言”。

几个月后的2013年2月13日深夜,我接到电话,说雷抒雁快不行了。我连夜赶到医院。病房里人不少。雷抒雁仰卧在床,深度昏迷,扣着鼻罩,身边是呼吸机和监测血压、脉搏等一大堆仪器。我询问主治医生,医生说,情况很不好。马利喃喃地对我说,“抒雁发生呼吸困难,医生问要不要切开气管,我主张不切了,让他有尊严地度过最后时刻。”我握着雷抒雁那曾执如椽大笔的手,手冰凉,脉极弱。呼吸主要靠呼吸机。脸庞被疾病折磨得毫无血色,那思维敏捷的大脑不知是否停止了思考。我久久地注视着,无奈且无语,我心里默念着他曾对别人说过的话:“活着,一定要活着!”大约半个小时后,马利很礼貌地说,“凌晨1点多了,请李书记回去休息吧。”再三催促,我恋恋不舍地又朝病床上看了几眼,离开了医院。一路上我在盘算,明天通知铁凝主席和党组的同志去医院看望。不一会儿,手机响了,短信告:雷抒雁去世。悲哉,诗空中明星陨落!

后来,我看到马利为雷抒雁写的挽联:“光光溜溜来潇潇洒洒活,坦坦荡荡写从从容容走”。撰联如斯,两个字:精辟!人生如斯,两个字: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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