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郭富民
导演:田沁鑫
时间:1997年
述律平——金星
耶律信——段奕宏
[漆黑的舞台
[角落亮起幽暗的蓝光,现出述律平坐在地下的孤独身影
述律平 天上,飞来飞去的,是鹰吗?
内侍 太后,您的眼力还是这么好。
述律平 真想出去走走,看看蓝天白云下的草原,看看草原上的太阳。
内侍 太后,太阳已经下山啦。
[悠扬马头琴曲声响起
[述律平起身,缓缓向前走出。她年轻貌美,头戴紫色花环,身穿紫色长袍,袍底镶着白色的皮毛
[前区光起。现出背景蓝天白云
述律平 人都说,我的先祖是狼,我从来不敢相信。可是,我分明听得见,自己心中狼的嚎叫。我喜欢骑马游荡,带着毛毡,睡在帐篷的外面。无论阴雨绵绵,还是乌云密布,只要我站在草原上,就能辨清方向。骏马嘶奔,征战的马蹄声已经远去,只有这宁静的草原,在我眼前展开。这是我的草原,草原上年轻的猎手很多,(背后歌声响起)他们怀着娶我的梦想,乘兴而来,又败兴而去,我仍是个待嫁的姑娘。
[述律平唱起歌来,转身向后踱去
[阿保机随歌声从左侧疾步走上
阿保机 乌日根河,像条形形绰绰的银线,沉沉地流向远方。这是我的草原,我要去寻找翅膀,做鹰,俯瞰草原。
[阿保机仿佛听到少女的歌声,寻找。星光下,一人一马,一痕草浪。
阿保机 姑娘,请问白马山在哪?
述律平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阿保机 草原辽阔,我怕走错。
述律平 天上最亮的星会为你指明方向。
阿保机 请告诉我该怎么走?
述律平 向东方走,不要回头。
阿保机 只要上了路,我就会走到头。
述律平 去那儿干什么?
阿保机 谁要是能在春天的夜晚,攀上山顶,叩拜初升的太阳,就会实现愿望!
述律平 白马山,并非人人可到。
阿保机 我会是第一个。
[响板。二人对望,愣住
阿保机 姑娘,请指教。
述律平 快马跑上半夜,天一亮,就能攀上山顶。
阿保机 多谢姑娘。
[二人擦肩而过
述律平 都问完了,为什么不走?
阿保机 姑娘,你会被露水打湿的。
述律平 我喜欢。
阿保机 会有狼群。
述律平 正好给我做伴。
阿保机 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家吧。
述律平 草原就是我的家。
[阿保机欲靠近
述律平 猎手,站远点,这是我的草原。
阿保机 心底像有惊蛰后的虫子在缝隙间撩过。
述律平 猎手,我看你心神不定。
阿保机 白马山很远,草原上的路有千条,有很多人都迷失在半途,我怎么信你?(将披肩档在述律平面前)
述律平 其实,你深信不疑。(一把扯下披肩)
[响板二声
[阿保机拉出缰绳,与述律平再次交错而过
阿保机 跟我去白马山。
述律平 不。
阿保机 快马跑上半夜,天一亮,就能攀上山顶。
述律平 不。
阿保机 天上那颗星,会叫你跟我一起去。
[述律平走回,突然亮刀,抵住阿保机喉头
述律平 报上你的姓名。
阿保机 耶律阿保机。
述律平 耶律阿保机,你知道我是谁?
阿保机 你是春夜草原上,一个美丽的姑娘。
述律平 我是草原的主人。
阿保机 我是你的主人。
述律平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大胆。
阿保机 现在,有了。
述律平 你走!
阿保机 不。
述律平 放着生路不走,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
[述律平抽刀劈向阿保机,阿保机灵活地躲闪
阿保机 你是回鹘人的后代?
述律平 回鹘人的先祖,是狼。
[二人比试几番回合之后,相互用刀逼住对方
阿保机 你知道我的祖先?
述律平 你的祖先?
阿保机 是猎手!
述律平 放肆!
[二人拼刀.述律平不谊滑倒,被阿保机拉住。阿保机摸住述律平的右手再也不肯放开
阿保机 这正我梦中抚摸的手,正是拨动我心弦的手,是羊脂凝成的么?是白云洗净的么?这双手,多么柔嫩纤细,是天山上雪莲的新芽么?是梅花鹿头上渐出的茸角么?是谁造就了这双手,线条多么流畅,姿态多么优雅,手上的纹理多么精致。造就了这样一双手,一定销毁了模型,因为从此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美丽的手。世上还能有这样浑圆修长动人心魄的的手指么?世上还有这么温暖柔软的手掌吗?一颗心,竟在这小巧的手里融化了。
述律平 是岩石里长出来的吗?多么结实有力,被他抓住,就再也动弹不了。心里的东西,在转醒。
[述律平突然咬阿保机的手
阿保机 你……
述律平 (拾起刀)走你的路,还来得及。(逼向阿保机)
阿保机 把手伸给我,我们一起走。
述律平 (用刀抵住阿保机)你用什么赢我?
阿保机 性命!
[阿保机突然向刀扑去,述律平急忙收刀。马头琴声起
阿保机 多么温柔的手……
述律平 是锋利的刀。
阿保机 锋利的刀会在爱的火焰中溶化,答应我,这双手,永远陪伴在我身旁。
述律平 你为什么去白马山?
阿保机 去寻我翅膀,做鹰!俯瞰草原!
述律平 雄鹰生来会翱翔,你是你自己的翅膀。(望向阿保机的手)红得像血。
阿保机 是鹰眼的颜色。
[二人匍倒,向舞台两侧翻滚
[阿保机起身,拉起缰绳
阿保机 跟着我,就是我的女人了。
述律平 你的女人。
[鼓声起,两人拥抱,双双拉起缰绳。抱起。翻身,述律平滑落。二人做雄鹰展翅状。阿保机再将述律平抱起,向后区走动两步,放下述律平,慢慢隐去
[述律平满台游走寻找
述律平 阿保机?阿保机?
[光渐收
[光起
[耶律信身穿孝袍跪在前区
耶律信 天赞五年,七月初三,您忽生暴病,死在征伐的战车上。父亲。(仆倒在地)就在一年前,您赐我做太子时,还抚着我的肩说,你继位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谁能想到,这竟是您最后的赠言。多少残阳如血的黄昏,寒风从大漠深处吹来,我们骑马并行,您指着满天的星斗叮咛我好好读书,却很少谈您征战的辛苦。当我造下藏书阁,藏书万卷时,您的脸上绽出了笑容,那天,您拉着母亲的手对我说,江山由我在马背上打下,由你来治理。然而今天,这一切,竟成了回忆。(以头触地,低声哭泣)
[述律平上,外罩孝袍,手持宝剑。
述律平 那随你一起诞生的辽国,已经崩溃,那个同你相伴的新世界,也如同灰土,辽国,辽国。(跪倒)冥阳一隔,你我就此分开,原本坚实的草原,仿佛变成了一片沼泽。
耶律信 随着您的离去,草原在下陷。
述律平 越陷越深。
[耶律信起身
耶律信 母亲,孩儿出巡在外。得到消息扬鞭催马,还是来迟了。孩儿不孝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母亲,父亲死的时候很安详,父亲说什么了没有?
述律平 握刀的手,至死都没有松开。
耶律信 母亲,你要做什么?请把刀给我。
述律平 拿出你的刀来,陪我试试力气。
耶律信 母亲你要做什么?你这是怎么了?母亲,母亲。
[述律平抽刀劈空,耶律信摔倒
[歌声起。阿保机从后区缓步走过
阿保机 姑娘。
[述律平寻找声音来处
阿保机 你会被露水打湿的。
述律平 阿保机,过来啊。
阿保机 会有狼群。
述律平 伸出你的手,拉住我。
阿保机 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家吧。
述律平 握住我的手,使劲握,你的力气哪去了?
[述律平摔倒。阿保机隐下
耶律信 母亲,您在自言自语,您在跟谁讲话。
述律平 孩子
耶律信 是我啊。母亲,您可不能出差错,有我在,有我在您身边。
述律平 你回来了?
耶律信 我回来了,母亲。
述律平 路上,你看到些什么?
耶律信 帐外,有很多车马。
述律平 很多车马?
耶律信 将军们,正准备吊唁父亲。
述律平 (缓缓起身)风暴就要来了。
耶律信 风暴?
述律平 那些将军正准备密谋篡权。
耶律信 密谋篡权?
述律平 我已经闻到了血的腥味儿。
耶律信 母亲,您在流血?
述律平 是鹰眼的颜色。
耶律信 刀上总是沽着血,把刀扔了。母亲,他们只是来吊唁父亲,您把刀放下吧。
述律平 契丹,就是在刀下长大的。
耶律信 可您现在已经拥有了整个的草原,母亲,青草是柔和的。
述律平 青草不能杀牛宰羊。
耶律信 为什么要杀牛宰羊呢? 契丹青草鲜嫩,牛羊肥壮。我回来,就是为了要您抚平悲伤,振作精神。您还记得小时候,您总是带我清晨放牧。我在河边玩儿。您会说,小心,小心。我摔伤了,您会用手绢给我包伤口。那次我们骑马,没有马鞍,马背真滑,磕得我腿都青了……
[阿保机再上,与述律平交错而过
耶律信 草原是自由的摇篮,那上面有亲情,有快乐。母亲。
阿保机 姑娘,去寻找翅膀月做鹰!
述律平 你父亲生时的快乐不多,可他的精神却像鹰,在契丹草原上飞。
耶律信 鹰,总是盘旋在天上,虽然高贵,却很少贴近草原。
阿保机 做鹰,俯瞰草原。
述律平 鹰会俯瞰草原。
[述律平与阿保机走到一起,做鹰展翅造型
耶律信 羊的奔跑,也能占领草原。虽不高贵,却能温顺祥和,有朋友和大地,和塌实的自由。
阿保机 你是你自已的翅膀,你是鹰!
述律平 羊,却永远飞不上天,(走向耶律信)一切在地上爬行的东西,是要被鞭子赶到牧场上去的,当年阿保机使我懂得了什么是一过的人生。你父亲的心血,被洒进契丹每一寸土地,契丹,是我活下去的惟一信念,这信念可以让我摒弃琐碎的幸福和渺小的快乐,活得有气度些。孩子,你是鹰的后代。
耶律信 我只是草原的儿子,母亲。
述律平 你是辽国的太子,撑起你的责任。
耶律信 我会撑起我的责任,还记得当年父亲看我藏书万卷的喜悦,我每天孜孜苦读,我要用仁爱治天下。
述律平 你读的那些汉人书籍,散乱在草原上。当年,部落间谋夺江山,内乱延绵了整整五年。
(中断)
耶律信 您这样,是不会快乐的,真的不会快乐的,您需要放松下来,好么母亲?我给您唱首父亲当年教我的牧歌吧。
[耶律信唱起牧歌。走向台右侧,坐下
[乐声起
[述律平和阿保机起舞,仿佛双鹰翱翔
[阿保机和述律平先后抽刀。乐声激昂
[乐声停止,阿保机隐下,述律平转身抢步向前
述律平 你父亲尸骨未寒,江山是我的贵任。
耶律信 母亲……
述律平 他的血,我的泪浇筑了契丹延绵的山脉,草原。(横刀向前)你看,无垠辽巨的契丹,由阿保机与我共同开创,他走得匆忙。死亡是没有灵魂的敌人,我愤怒,但无处泄债,我冤屈,但永无伸冤之日。如果有一万个理由要我跟他去,活着的理由只有一条,巩固契丹的江山,以此维护他最高也是最后的尊严。
耶律信 她的脸上没有怜爱、温厚和一丁点儿恻隐之情,我说错了什么,使她成为这个样子?
述律平 帐外,百名将军和他们的夫人正在欲动。
耶律信 他们要干什么?
述律平 谋夺你父亲的江山。
耶律信 没有人愿意破坏草原的和谐安宁。
述律平 你喜欢内乱的惨景?
耶律信 不!
述律平 拿出你的刀来,制止他们!
耶律信 母亲,青草是柔和的。
述律平 你看够了。那血火中飞腾的不死鸟,不是为情所困的弱子。站起来,我们上朝。
[响板起,越来越快
[述律平走向台右
[耶律信起身
[乐声起
耶律信 我想回到书房,闻闻墨香,读读诗书。
[述律平,拉起缰绳
述律平 他的血,我的泪,映得这万里草原,生机勃勃。
耶律信 母亲,我还想要与那匹红色小马驹,在乌日根河边与您玩耍嬉戏。
述律平 我的英雄,没有援军,没有期待,谁来完成你未竟的事业?
耶律信 我的草原。
述律平 我的草原。
[乐声止
[内侍搬宝座上,施礼,退下
[响板起
[述律平坐于宝座之上。耶律信立于侧后
述律平 众位夫人,你们可知……
(中断)
[响板起,二人争斗。述律平制住耶律信
述律平 众位大臣,我会为阿保机的江山而活着,但是我要用我的手,陪伴灵枢,以示忠心。
[述律平推开耶律信
耶律信 母后……
[响板声中,述律平抽刀断腕]
[笛声起
(中断)
[幽暗的舞台
述律平 天上,飞来飞去的,是鹰吗?
内侍 太后,您的眼力还是这么好。
述律平 真想出去走走,看看蓝天白云下的草原,看看草原上的太阳。
内侍 太后,太阳已经下山啦。
述律平 扶我起来。
内侍 外边儿冷。
[悠扬马头琴声起
[述律平起身,向前级步走出,紫袍裹身,发色斑驳,左手背于身后
述律平 寒来暑去,云起云飞,命运就像个任性的孩子,醉心无规则的游戏,芸芸众生,谁能摆脱他的拨弄。忽输忽赢,乍悲乍喜,一代又一代。我的孙儿已经长大,他驻守在外,我们已多年不见。那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小狗一样地在我身边打转儿,一步三颠地跑来,用他的小手摸我的脸。(幕后歌声掠过。)没变的,只有这大漠长天,茫茫草原,还有天上不老的鹰。无论是阴雨绵绵还是乌云密布,我总是能辨清方向。
[歌声起
述律平 他来了。星光下,一人一马,一痕草浪。
[耶律阮身穿红袍健步上
耶律阮 请问,白马山在哪儿?
述律平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耶律阮 草原辽阔,我怕走错。
述律平 天上最亮的星会为你指明方向。
耶律阮 白马山很远,草原上的路有千条,很多人都迷失在半途,我怎么信你。
述律平 这是我的草原。
[二人转身相对
耶律阮 奶奶。
述律平 是我。
[二人慢慢走近,突然转身背向
耶律阮 小时候,我只会哭,哭着要爸爸。
述律平 我只为孤苦伶仃的幼主唱着歌。
耶律阮 父亲,被她通迫,亡命后唐,客死他乡,当我知道这一切时,我开始恨她。
述律平 他是那么小,一步三颠地跑来,就是为了用他的小手摸我的脸。
[二人渐渐远离
耶律阮 我们多年未见,此次归来,就是要夺回本应属于我的草原。
述律平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小狗一样在我身边打转儿。
耶律阮 草原,大漠,是哺育雄鹰的摇篮,我已经长大了。
述律平 孩子,为什么去白马山?
耶律阮 寻找打败你的力量。
述律平 打败我很简单,你不用跑那么远去寻找。
耶律阮 奶奶,你总是挡在白马山前,只有打败你,才能称雄整个苹原,做鹰!
述律平 雄鹰生就天然,所向披靡。你志向还小,人,也年轻。
耶律阮 可你已经老了,奶奶。
述律平 (缓缓坐下)还没有死。
耶律阮 (端坐)乌日根河岸驻扎雄兵十万,只要我挥动令旗,金戈铁马就会踏蹬而来,奶奶,您不堪一战。
述律平 你那些将士的亲人却在我这里,还有你的妻妾儿女。你的将士踏入乌日根河,她们的人头就会落地,我跟你不妨一战。
耶律阮 你当年为国断腕,我今日全力效仿,莫说妻儿,就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述律平 我当年断腕是为了平息毁国灭家的叛乱,使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你今日却为一已私利,效仿?只怕你学得不像。
[乐声起,述律平抬头望天,慢慢起身
述律平 看到天上的鹰吗?他为了外侵的野兽,守护着草原。看,他在望着我们。怎么,你怕看它?
耶律阮 不,我只是恨你,你使我失去了父亲。
[述律平走向耶律阮,耶律阮背身。述律平扼腕痛心
耶律阮 父亲,我要夺回属于我们父子的草原。
(笑)
耶律阮 您笑什么?
述律平 笑你的胆量太小。
耶律阮 一个想称雄草原的人,不会胆小。
述律平 称雄草原?
耶律阮 对!契丹……
(中断)
[耶律阮端坐在宝座上
耶律阮 他是你第一个男人。
述律平 也是最后一个。
耶律阮 人们会记住阿保机,记住契丹,记住我这个皇帝,可谁会记住您?
述律平 我愿意。
耶律阮 奶奶。(语声沉重)奶奶,我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是您的眷顾和赐子,可是我不想生活在您的庇护之下,太后。
述律平 悉听尊便!
耶律阮 联,顾薄亲之道,送太皇太后迁往祖州,颐养天年,有事随时寮报,无诏不得出行。
[乐声起。
[述律平鞠躬退下。
[前区光渐收。
[前区光亮
[述律平满头白发,步履蹒跚
内侍 太后,外边儿冷。
内侍 太后。
述律平 只看一眼,看一眼,我的草原
内侍 皇帝有令,无诏不得出行。
述律平 不会走远,就在这儿。
[内侍扶述律平上。述律平长发全白
内侍 给您搬个座儿吧。
述律平 不,不,这样挺好,挺好。(趴在地上)我的草原……其实人生惟一不会落空的等,是等那必然到来的死。但是我似乎忘了这-点,在等别的什么。(转身问内侍)皇帝还没有来么?
内侍 您今天大寿,皇帝不会不来的。
述律平 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我怕是等不及了。
内侍 太后,外边儿冷。
述律平 不,不,我不觉得。(半晌)真静啊。国事,军情,朝拜,轰轰烈烈,轰轰烈烈地就葬送了我的儿子。那是个好孩子。想起他,就是他哭着的样子。黑发遮着他的脸,怎么也看不清,只看见大滴大滴的泪珠,亮晶晶的,像串水晶珠。他使我失去了一只手,他舍弃了王位……
内侍 太后,都是过去的事啦……
述律平 不,他恨我。其实他不该恨我,我不该使他恨我。
内侍 太后……
述律平 当时我很脆弱,只是没让他看出来……后来,好像很辉煌。
内侍 辉煌……
述律平 金戈铁马,烽烟缭绕。我的羊群在无垠的草原上随愈游荡,辽国的牧歌,沿着乌日根河顺流而下。
内侍 太后,人都说,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述律平 是吗?我是吗?记不清了,像梦。我曾经有过那只美丽的手吗?我曾经有过那招人爱惹人疼的儿子吗?〔唱起牧歌〕
[幕后和声起。
述律平 是皇帝吗?
内侍 是风,只有风。
[内侍缓缓走下
[阿保机,从后区唱上
阿保机 姑娘,请问白马山在哪儿?
[笛声起
述律平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阿保机 草原辽阔,我怕走错。
述律平 天上最亮的星会为你指明方向。
阿保机 多谢姑娘。
[阿保机向远处走去,述律平寻找
阿保机 姑娘你会被露水打湿的。
述律平 我喜欢。
阿保机 会有狼群。
述律平 正好给我作伴。
阿保机 天色己晚,你还是回家吧。
述律平 回家,我要回家。
阿保机 要回家了,姑娘。
[述律平匍匐,寻找
述律平 皇帝还没有来么?没有风,没有风,只有这宁静的草原,静得像熟睡的婴儿,天亮了。
[述律平在地下翻滚着自己的身体
(中断)
[耶律阮上
耶律阮 太后您听得见我说话吗?
阿保机 好久不见了。
述律平 我知道你会来的。
耶律阮 奶奶,您听得见我说话么?
述律平 让你久等了。
阿保机 我不急。
耶律阮 我心里着急,怕见不到你。
述律平 要离开草原了,我有点怕。
阿保机 别怕,姑娘,有我在你身边。
耶律阮 别怕,奶奶,我给您祝寿来了。
述律平 我们去哪儿?
阿保机 带你实现愿望。
耶律阮 奶奶,我的寿礼是,要带您实现您的愿望。
述律平 什么愿望?
阿保机 去白马山!
耶律阮 去白马山!
述律平 我想去。
[三人缓缓起身。
阿保机 我向你问过路,姑娘。
耶律阮 我向您问过路……
[剧终
《辽史 列传第一》
太祖淳钦皇后述律氏,讳平,小字月理朵。其先回鹘人糯思,生魏宁舍利,魏宁生慎思梅里,慎思生婆姑梅里,婆姑娶匀德恝王女,生后于契丹右大部。婆姑名月碗,仕遥辇氏为阿紥割只。后简重果断,有雄略。尝至辽、土二河之会,有女子乘青牛车,仓卒避路,忽不见。未几,童谣曰:“青牛妪,曾避路。”盖谚谓地祇为青牛妪云。太祖即位,群臣上尊号曰地皇后。神册元年,大册,加号应天大明地皇后。行兵御众,后尝与谋。太祖尝渡碛击党项,黄头、臭泊二室韦乘虚袭之;后知,勒兵以待,奋击,大破之,名震诸夷。时晋王李存勖欲结援,以叔母事后。幽州刘守光遣韩延徽求援,不拜,太祖怒,留之,使牧马。后曰:“守节不屈,贤者也,宜礼用之。”太祖乃召延徽与语,大悦,以为谋主。吴主李掞献猛火油,以水沃之愈炽。太祖选三万骑以攻幽州,后曰:“岂有试油而攻人国者?”指帐前树曰:“无皮可以生乎?”太祖曰:“不可。”后曰:“幽州之有土有民,亦犹是耳。吾以三千骑掠其四野,不过数年,困而归我矣,何必为此?万一不胜,为中国笑,吾部落不亦解体乎!”其平渤海,后与有谋。
太祖崩,后称制,摄军国事。及葬,欲以身殉,亲戚百官力谏,因断右腕纳于柩。太宗即位,尊为皇太后。会同初,上尊号曰广德至仁昭烈崇简应天皇太后。初,太祖尝谓太宗必兴我家,后欲令皇太子倍避之,太祖册倍为东丹王。太祖崩,太宗立,东丹王避之唐。太后常属意于少子李胡。太宗崩,世宗即位于镇阳,太后怒,遣李胡以兵逆击。李胡败,太后亲率师遇于潢河之横渡。赖耶律屋质谏,罢兵。迁太后于祖州。应历三年崩,年七十五,祔祖陵,谥曰贞烈。重熙二十一年,更今谥。
作 者: 刘昭明 著
出 版 社: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9-10-1
开 本: 16开
印 次: 1
纸 张: 胶版纸
I S B N : 9787811397017
包 装: 平装
所属分类: 图书 >> 小说 >> 社会
定价:¥30.00
钱江市委的会议室里,来自远平市纪委、公安局、检察院以及中共钱江市委、市公检法和武警部队的主要领导都到齐了,市委书记周华阴沉着脸说:“吴涛一案,省厅已经派来高级督察进行了秘密调查,市委也委派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几位同志组成了秘密调查小组,现在调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根据各个方面的情况反映,以及秘密调查的结果,我市确实存在着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暴力犯罪组织。”他提高声音严厉地说:“我不管这个犯罪组织有多大的势力、多大的靠山、多硬的关系,他们扳倒了我,大不了回电力公司当我的工程师去!可只要我在这里当一天书记,就要负责到底。钱江是共产党的天下,不是黑恶势力的天下。不铲除这个犯罪团伙,就不能保持社会的安全稳定,就不能保护党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同时也要纯洁我们的队伍,我们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刘昭明,天津人,从少年时代起就酷爱文拳,创作出蕴含思想性、艺术性和传奇性的故事,一直是他的愿望。由于不习惯在键盘上写作,他就是用一吏笔、一沓稿纸写出了这些故事,长期创作积累的大量手稿已经堆积了高高的一架,二十多年来的生活阅历和深度思索使他厚积薄发,今后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奉献给读者。
第一章 圣诞枪案
第二章 夜幕重重
第三章 死刑遗言
第四章 腾达之路
第五章 爱情价格
第六章 黑市长
第七章 终极欲望
第八章 乍暖还冷
第九章 绝命追杀
第十章 “杀人”工厂
《断腕》编辑推荐:长篇小说,刑场爆出惊人新闻:正要被执行死刑的前市委书记之小关小楠突然交代耸人听重案线索。从囚犯到“黑市长”,他何来如此巨大的社会能量。
第一章 圣诞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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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
一阵爆豆般的响声,刘雪涛触电似的跳了起来,凝神静听……
“枪声!”他迅速地做出判断,疾步来到舞厅的窗前向外观看。
他的身后,正在跳舞的人们仍然沉浸在乐曲声中。窗外,一片圣诞夜和谐的景象,到处张灯结彩,街道两旁的建筑和树木上披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今天是圣诞夜啊!
刘雪涛今年28岁,长得高大健壮,一头板寸显得十分威猛,眼神也分外精神,一身西服让肌肉塞得鼓囊囊的,典型的壮小伙子。
他是钱江市公安局望江分局慧理派出所的治安民警,今天陪着女朋友赵毓珂来到位于滨江道的望江宾馆欢度圣诞之夜。宾馆宜人的环境和节目带来的喜庆气氛,使宾客们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之中。对刘雪涛来讲,如果不是这个午夜的枪声,自此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使他卷入一场暴风骤雨的话,那个晚上会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
舞会开始后不久,他和女友随着《蓝色多瑙河》的轻柔旋律跳完了一支圆舞曲,坐下休息,乐队在养精蓄锐准备下一首曲子。这时,舞厅的灯光暗了下来,频闪灯炫目的白光中,大功率音箱里爆出狂野的迪斯科舞曲,让人血脉贲张。顿时,人们激动起来。少男少女们开始在舞池里狂舞起来。赵毓珂当时就坐不住了,这姑娘文静的外表下跃动着青春的激情,拉着他就要重返舞池。刘雪涛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跳,赵毓珂一脸娇嗔,赌气似的自己奔向舞池,立即融入了迪斯科激烈的节奏中,优美的舞姿加上少女娇好的体态,引来人们的阵阵喝彩声。
刘雪涛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枪声,很近,好像就在宾馆的隔壁,一连串爆响,乍一听很像是鞭炮声。停顿了一秒以后,又是连续的爆炸音。这声音在激光音乐的巨大轰鸣声中并不很引人注意,但刘雪涛已经判断出这不是鞭炮声,而是枪声。甚至他可以判断出这是79式微型冲锋枪连发射击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两支枪。
刘雪涛本能地跳了起来,扫了一眼舞池,赵毓珂和一群少男少女们一样,沉浸在DJ皇帝引领的强烈节奏中,他来不及和女友打招呼,转身冲出了宾馆。
午夜的大街上没有什么行人,温度也低了下来,宾馆的门童和保安也不知躲到哪儿取暖去了,只有一支巨大的圣诞树在夜色中闪着彩色的灯光。
他向枪声响起的方向望过去,绿树后面是一排铁艺栅栏,门前闪闪的红色霓虹灯管排出“大北汽车交易市场”几个隶书大字。
他没有多想,就猫着腰跑过街道,伏在栅栏的冬青后面仔细观察。里面是个很大的停车场,停放着一些委托交易的二手车,远处是市场内的建筑,亮着灯光,但看不到人影。
他掏出手机拨通110报警电话:“我是慧理派出所的刘雪涛。就在一分钟前,滨江道的大北汽车交易市场里有枪声,至少是两支冲锋枪的射击声。我就在大门外,现在进去侦查,请支援!”
“啪!啪!”市场那边又传来两声枪响。
得到110值班员肯定的回答后,他合上手机,注意到汽车市场那边的三层建筑底楼有灯光,窗子里有人在走动。他四下观察了一下,纵身越过一人多高的铁栅,向大楼摸去。
大楼的底层是新车展示大厅,此时,在强烈的灯光照耀下,大厅里硝烟弥漫。几个拎着冲锋枪的公安人员正聚在大厅北面财务办公室门前,房间的窗子被击得粉碎,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亮晶晶的弹壳。
钱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梁国栋骂骂咧咧地从财务室里面出来,手里还拎着冒烟的冲锋枪。他整整帽子,对一个年轻的警察下令:“李晨,把大厅的灯都打开!”又对另一名警察下令:“打电话,叫技侦出现场。”
猛地,他看到大厅里一辆汽车后面有人影一闪,立即闪到水泥柱子后面端起冲锋枪:“谁?出来!”警察们发现有变,立即分散隐蔽,枪口纷纷指向来人藏身之处,一阵诈唬:“出来,不出来开枪了!”
财务室里走出一个穿便服的中年人,也向这边张望,用下命令的口气说道:“看看去!”
显然,这些警察听他的。
刘雪涛看清了的确是警察,就从隐身的车后面站起来。他双手平伸着,让人看清他手里并没有武器,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同时,他认出了梁国栋。
“是梁支队长吧!”刘雪涛说,“我是……”
“少废话!”梁国栋仍然把枪口对着他,命令手下:“搜他!”
显然,梁国栋不认识他。刘雪涛也理解,一位市级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一级警督,不认识他这个小小的派出所治安警并不奇怪。何况,他是一身便服出现在枪案现场。
“两手放到脑后,慢慢转过身去!”梁国栋喝道。
刘雪涛照他的命令做了。那个叫李晨的警察小心翼翼地搜了他的身。没发现武器,身上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钱包、手机、钥匙串、香烟、打火机、警官证、驾照都被掏了出来,放到一边的一辆广本车的引擎盖上。梁国栋这才放下枪,拿起他的警官证。
刘雪涛说:“我是慧理派出所的刘雪涛,梁支队长,您不认识我了?你们今年夏天在惠民巷19号抓捕'11·27'大案主犯钱铭文的时候,我们派出所配合过你。”
梁国栋想起来了,但仍然一脸狐疑地检查了他的警官证,照片上的小伙子的确眼熟,“11·27”银行抢劫案是今年支队侦破的头号大案。主犯钱铭文的确是在望江区慧理派出所所辖的惠民巷19号——钱铭文的情妇家里被捕的。当时,就是他带领特警执行的任务,当地派出所也派人配合。但是,梁国栋仍十分严厉:“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进来的?”
刘雪涛放下双臂转过身来:“刚进来。我和女朋友到望江宾馆过圣诞夜,听到枪声就跑了过来,还以为犯罪团伙火拼呢,不知道是你们在办案。”他“嘿嘿”地一笑:“对了,我已经通知110来人了。”
梁国栋估算了一下时间,脸色缓和下来,训斥道:“瞎跑什么,这又不是你的辖区,连把枪也没带,真要是流氓火拼不得打死你啊!”
听着支队长的训斥,刘雪涛赔着笑:“咱不是警察吗,眼皮子底下的事能不管嘛。”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有些不忿,心想明知道这里动枪,不报警、不到现场我还算个什么警察,真要怕死的话带枪有什么用。这里有两支冲锋枪,凭我那支54式手枪就敢来了?这不是咱的责任心嘛。
可转念一想,这也是支队长对咱的爱护吧,年轻人爱冲动,自己就这样闯进来的确有点冒失。正琢磨着,梁国栋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趁着几名公安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一边把自己的皮夹子、钥匙、手机等七零八碎的东西收拾起来,一边好奇地问:“梁支队,这什么案子,这么大动静?”
问完了又有些后悔:没看见梁支队正接电话嘛。梁国栋正从身上掏出手机接听,听到他问话,立即停住手,认真地说:“我们刚刚击毙了一个持枪抢劫、并且开枪拒捕的歹徒。”
街道上传来警笛声,一队警车在门外刹住,梁国栋示意两名警察出去接一下,自己走到电源箱前,打开大厅里的电灯。
刘雪涛好奇,趁着这个时候,向那财务室门前走了几步,向室内观看。
财务室门外,那位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人冷冷地注视着他。
从已经破碎的落地大窗望进去,财务室里灯光明亮,摆设着一些简单的办公家具。保险柜的门大敞着,地上散落着一些钞票,一具尸体俯卧在房间地板的中央,身上衣服破碎,弹洞累累,鲜血淋漓,看来不止中了三五枪,尸体旁扔着一把银白色的64式手枪。
只一眼,刘雪涛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现场是假的。但他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源于何处,根据是什么,可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使他凝视着现场发呆。
“哎,说你呢!看什么看,离远一点!”一名年轻警察一边嚷嚷着一边向他跑过来,“离远一点,听见没有?”
刘雪涛立刻感到有些恼火,都是警察,干个刑警就这么盛气凌人?这时,那小警察已经跑过来推搡他,刘雪涛就故意赌气地把双脚叉开站稳,脸上还带着微笑,心想你推推看,你要让我脚跟动一动,就算不上是人民空军出来的兵。那小警察果然像推到了水泥墙上一样,没有撼动他分毫,但叫嚷声已经惊动其他几个警察跑了过来。梁支队长正打电话,也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开。
这时,脚步声响,一群头戴钢盔,穿着防弹背心的特警冲进大厅,梁国栋急忙转身迎过去。
刘雪涛怏快地出了展示厅,外面街道上停满了警车,警察在铁栅门前设置了警戒线,拦住外面一群看热闹的行人,刘雪涛出门时,和那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擦身而过,那人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刘雪涛寻思道,可能是这个交易市场的人吧。是他打开铁栅门,特警们才进来的。
刘雪涛走到大门前时,负责警戒的公安已经接到对讲机里面传来的通知,没有阻拦他。外面有些看热闹的闲人,像是附近宾馆的服务生和保安。
他分开人群向宾馆方向走去,心里还在揣摩在现场时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自己的感觉一向很准,可是那怎么会是假现场呢?也许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尸体,内心受到很大冲击、甚至是震撼才引起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