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丑·正单衣试酒

六丑·正单衣试酒

作品名称 六丑·正单衣试酒
创作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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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释义

原文

六丑[1]

正单衣试酒[2],怅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3],一去无迹。为问家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4]。钗钿堕处遗香泽[5]。乱点桃蹊,轻翻柳陌[6],多情为谁追惜。但蜂媒蝶使,时叩窗隔[7]。  

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8]。静绕珍丛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9],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10],向人欹侧。漂流处莫趁潮汐[11],恐断红尚有相思字[12],何由见得[13]。

注释

[1]周密《浩然斋雅谈》卷下:“(徽宗)问‘六丑’之义,莫能对。急召邦彦问之,对曰:‘此犯六调皆声之美者,然绝难歌。昔高阳氏有子六人,才而丑,故以比之。’”汲古阁本题“蔷薇谢后作”。

[2]“试酒”,夏历四月初酒库呈样尝酒(指煮酒),见《武林旧事》卷三。张镃《赏心乐事》“三月季春……花院尝煮酒”,见同书卷十。南宋风俗多沿汴都之旧,周词亦指三四月间。

[3]三句一语一转,《宋四家词选》评为“千锤百炼”。“过翼”,以鸟飞作比方,言春归的迅速。陈注引杜诗:“村墟过翼稀”(《夜》二首之二)。“翼”字又作小船解,亦可比喻时光之迅速。如《文选》卷二十三颜延年诗李善注:“千翼,谓舟也。”《容斋四笔》卷十一引元稹诗“光阴三翼过”,与本词意合。但解作鸟飞,似较普遍。

[4]沈亚之《异梦录》:“王炎梦游吴,闻葬西施。”是唐人有这样的故事。韩偓《哭花》:“夜来风雨葬西施。”这里以花为主,将美人来比落花。实当说吴宫,但为律所限,须仄声,故说“楚宫”。吴楚地望相接,楚宫亦多美人,故借用耳。“倾国”,见汉乐府《李延年歌》,后来即作为美人的代称。

[5]徐夤《蔷薇》:“晚风飘处似遗钿。”“泽”,油膏之类。

[6]刘禹锡《踏歌词》四之二:“桃蹊柳陌好经过。”此诗一作张籍《无题》。

[7]崔涂《残花》:“蜂蝶无情极,残香更不寻。”这里说蜂蝶犹恋落花,意若相反。裴说《牡丹》:“游蜂与蝴蝶,来往自多情”,意略同,但裴诗却不指残花。

[8]郭璞《游仙》十四首之三:“绿萝结高林,蒙笼盖一山。”

[9]下片以人为主,用花来比美人。储光羲《蔷薇歌》:“低边绿刺已牵衣。”

[10]杜牧《山石榴》:“一朵佳人玉钗上。”

[11]“潮”是通称。分言,早潮为“潮”,晚潮为“汐”。

[12]朱孝臧《彊村丛书·片玉集校记》引庞元英《谈薮》:“御沟红叶,本朝词人,罕用其事。惟清真咏落花云,断红尚有相思字。”红叶题诗事,屡见唐人笔记中,如《云溪友议》、《本事诗》等,但这里却借指飘零的花瓣,亦是活用。

[13]“何由见得”,即何由得见,亦“几时重见”意。此处另转一意,谭献评“结笔仍用逆挽”。[1]

词作鉴赏

这首词并非泛泛咏落花,而是抒发对花落后的“追惜”之情,更是对自己“光阴虚掷”的“追惜”之情。词写得极有特色,与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有异曲同工之妙,颇值一读。

  词作上片抒写春归花谢之景象。开首二句,“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点明时令、主人公身份,抒发惜春心情。“试酒”,周密《武林旧事》卷三:“户部点检所十三酒库,例于四月初开煮,九月初开清,先至提领所呈样品尝,然后迎引至诸所隶官府而散。”这里用以指时令──农历四月初。长期羁旅在外的词人,值此春去之际,不禁发出虚度光阴的感叹,写来含浑而不显露。“正”字、“怅”字直贯全篇。“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过翼”,以鸟飞作比喻,形容春归之迅速,这三句一句一转:“愿春暂留”,表示不忍“虚掷”,珍惜春光;“春归如过翼”,春不但不留,反而逝如飞鸟,竟成“虚掷”;“一去无迹”,不仅快如飞鸟,更无影无踪。“一去”二字,直说到尽头,不留余地。随着句意,惜春之情愈转愈深。周济评曰:“十三字千回百折,千锤百炼,以下如鹏羽自逝”(《宋四家词选》)。以上五句写春去,是题前之笔。接下陡然提出:“为问花何在?”一笔喷醒,又轻轻顿住。谭献认为:“‘为问’”三句,搏兔用全力”(《词辨》卷一)。陈廷焯指出:“……此处点醒题旨,既突兀,又绵密,妙只五字束住,下文反复缠绵,更不纠缠一笔,却满纸羁愁抑郁,且有许多不敢说处,言中有物,吞吐尽致”(《白雨斋词话》卷一)。其实从下句“夜来风雨”至上片结束,皆从此一问而出,振起全词。“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二句,正面写落花。“倾国”,美人,这里以之比落花。以美人比落花,唐代即有。沈亚之《异梦录》:“王炎梦游吴,同葬西施。”韩偓《哭花》诗:“若是有情争不哭,夜来风雨葬西施。”这里本应说吴宫,但为律所限,故借用“楚宫”。这三句既写因夜来风吹雨打,使落花无家,更写由于落花是无家的,所以虽有倾国之美姿,也得不到风雨的怜惜。这里是人与花融合来写,以花之遭际喻羁人无家、随处飘零之身世。这三句一开一合,一起一伏,很好地表达了词人内心的矛盾与苦闷。“钗钿堕处遗香泽”以下六句,大力铺开,尽情写蔷薇谢后的飘落情况。“钗钿堕处遗香泽”,这里是以美人佩戴的“钗钿”喻落花,化用徐夤《蔷薇》诗:“晚风飘处似遗钿”句意,零落之余,只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落花飘零是惨景,而以“桃蹊”、“柳陌”来衬托,却显得极有情致。接下侧写一笔:“多情为谁追惜?”“为谁”,即谁为。春去花残,观赏者都已散去,应不再有多情追惜之人了。“但蜂媒蝶使,时叩窗隔”二句一转,蜂蝶无知,不知“追惜”,然而它们却以媒人、使者的身分“时叩窗隔”,似乎在提醒室中人去“追惜”。通过以上描绘,把蔷薇虽然凋谢而香气犹存,春

  天虽然逝去而值得追惜之情景写得韵味盎然。词作上片特用问语“为问花何在”、“多情为谁追惜”,加以强调,以突出“无家”与“无人追惜”之意,由此见出内中隐含词人自己的身世遭际之感。

  词作下片着意刻画人惜花、花恋人的生动情景。“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开首二句起衬托作用,以引起下文。词人不忍辜负蜂蝶之“时叩窗隔”,于是走出室内,来到东园,只见园内花事已过,碧叶茂盛,一片“花落”后“岑寂”的景象,也是“光阴虚掷”、春天“一去无迹”之实况。“静珍丛底,成叹息,”写人惜花。为了“追惜”,词人静静地绕着蔷薇花丛,去寻找落花所“遗”之“香泽”。“成叹息”三字总括一切,承上启下。“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三句,为一叹,写花恋人。花已“无迹”,但有“长条”,而“故惹行客”,话别“牵衣”,有同病相怜之意,也写出“行客”之无人怜惜、孤寂之境况。无情之物,而写成似有情,虽无中生有,却动人必弦,感人至深。“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四句,为二叹。在“长条”之上,偶然看见一朵残留的小花,词人以为这就是打算与其话别者。虽然“残花”本不是“簪巾帻”之物,然而“行客”却颇受感动,故“强”而“簪”之。然而这哪里比得上它当初盛开时插在美人头上之妩媚动人呢?残英强簪,令人回想花盛时之芳姿,映带凋谢后之景况,有无限珍惜慨叹之意。这既是慨叹花之今不如昔,更是慨叹自己的“光阴虚掷”、“人老珠黄”。词作写至此,词人如梦初醒,似有所觉悟,又有无可奈何之感。最后三句“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为三叹。词人因终不愿落花“一去无迹”,所以又对花之“漂流”劝以“莫趁潮汐”,冀望“断红”上尚有“相思”字。如若落花随潮水流去,那上面题的相思词句,就永远不会让人看见了。“何由见得”,即何由得见,流露了依依不舍的深情蜜意。这里活用红叶题诗故事,借指飘零的花瓣。对以上所写,周济评曰:“不说人惜花,却说花恋人。不从无花惜春,却从有花惜春。不惜已簪之‘残英’,偏惜欲去之‘断红’”(《宋四家词选》)。末句复用问语,逆挽而不直下,拙重而不呆滞。谭献曰:“结笔仍用逆挽,此片玉之所独”(《词辨》卷一)。

  这是首“惜花”之词,更是首“惜人”之作。全词构思别致,充分利用慢词铺叙展衍的特点,时而写花,时而写人,时而花、人合写,时而写人与花之所同,时而写人不如花之处。回环曲折、反复腾挪地抒写了自己的“惜花”心情,又表露了自伤自悼的游宦之感。黄蓼园曰:“自伤年老远宦,意境落寞,借花起兴。以下是花是己,比兴无端。指与物化,奇清四溢,不可方物。人巧极而天工生矣。结处意致尤缠绵无已,耐人寻绎”(《蓼园词选》)。评论较妥切,可参考。

作者简介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浙江钱塘(今浙江杭州市)人。北宋词人。少年 落魄不羁,后在太学读书, 宋神宗时因献《汴京赋》为太学正。哲宗时任 庐州教授、知 溧水县、国子主簿、 秘书省正字。徽宗时仕途较坦荡,先后为 校书郎、议礼避榆讨、 大晟府提举,为朝廷 制礼作乐。晚年知 顺昌府和 处州、南京鸿庆宫提举。卒,赠 宣奉大夫。他精通音律,创制不少新词调,如《拜新月慢》、《荔支香近》、 《玲珑四犯》等。现存词二百余篇,多写男女之情和离愁别恨,内容较为单薄,调子很低沉。其词承柳永而多有变化,市井气少而宫廷气多,词风也比柳永更典雅含蓄,且长于铺叙,善于熔铸古人诗句,辞藻华美,音律和谐,具有浑厚、典丽、缜密的特色。如 《瑞龙吟》( 章台路)、 《西河》(佳丽处)等。其写景小词,富有 清新俊逸的情调,如 《苏幕遮》等。他是 大晟词人的代表,是 婉约派和 格律派的集大成者,开南宋 姜夔、 张炎一派词风,对后世影响很大。王国维《 人间词话》说:“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 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生平祥见 《宋史》卷四四四,有 《片玉词》。本书选其词《瑞龙吟》(章台路)、 《满庭芳》(风老莺雏)、《苏幕遮》(燎沉香)、 《六丑》(正 单衣试酒)、 《兰陵王》(柳阴直)和《西河》(佳丽地)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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