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本故事中的苍狼也来自那老山深处。
这苍狼,跟历史上有名的黑水国有着极深的因缘。
黑水国黑将军的故事,是西部历史上很炫目的一团亮光。据说此人修证极高,有大定力,其英魂千年不散,一直眷顾着西部。只是其精魂的载体,必须借助苍狼之助,才能生起大力。本书讲的.就是黑将军及其后裔与苍狼的因缘。那苍狼,是藏獒的祖先,它来自远古,兴于西夏,王气十足,神勇无比。据说,那西夏苍狼扑向大宋士兵时,像降临的黑夜一样不可阻挡。
本书的后面,就讲了黑将军及其子孙与苍狼的因缘。
我故事里的女人叫紫晓。她是一个广东东莞的客家女子。在某个很偶然的机缘里,她跟我相遇了,并进入了我的小说。
本书中有一个歌手,一个女子。那歌手,一直在寻找他歌中的永恒。那女子,却在寻找苍狼。这两种寻找,在某一天相遇了。于是.西部历史和岭南文化,便撞击出生命的传奇……黑喇嘛城堡山的神秘、黑寡子遭雷殛的魔幻、黑歌手寻觅后的超逸、东莞大杂院的世相百态,在本书中皆有精彩展现。书中描写的秘境,更是神奇难测.充满象征,魅力无穷,令人神往。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专业作家,一级作家,深造于鲁迅文学院和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西部文化学者,大手印研究专家,被甘肃省委省政府等部门授予“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等称号。“雪漠小说研究”被列入复旦大学、兰州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中央民族大学等高校的研究专题。 雪漠的文学代表作为长篇小说《大漠祭》《猎原》《白虎关》(上海文艺出版社)等,其学术代表作为《我的灵魂依怙》《大手印实修心髓》(甘肃民族出版社)等,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其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诸多重要奖项,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和“第五届国家图书奖”,登上中国小说学会中国小说排行榜。《人民日报》新华社《光明日报》《文汇报》中央电视台等数百家媒体进行了评价,被誉为“真正意义上的西部小说和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已被译成多种文字,在《中国西部现代文学史》有重点论述,被认为是当代西部文学的标志性作品。
引 子
第1章 月亮潭
第2章 紫晓
第3章 樟木头的大杂院
第4章 父亲的背影
第5章 姐婆的娑萨朗
第6章 黑将军
第7章 巨大的沼泽
第8章 奶格玛
第9章 柳莺的爱情
第l0章 光明大手印
第ll章 盗墓贼
第12章 紫晓的心灵震撼
第l3章 紫晓的泪
《西夏的苍狼》是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
紫晓认为,苍狼一直躲在那座祁连山深处的褶皱处,等待着她的到来。她认为那是她的命运之约。当然,她根本没想到,伴随那苍狼出现的,会是一个人称黑歌手的人。在流传于西部的传说中,黑歌手是黑将军英魂的载体之一。
西部文化中有许多跟现代科学相悖的内容。前边所说的英魂载体,便是其中之一。那英魂,要是换一个词,人们也许就会理解了:精神。事实上,“英魂”真的是“精神”的另一种称谓。西部文化认为,人类虽然一茬一茬地换着面孔,但其中定然有一种换不了的东西,这便是精神。这跟我们老说的中华民族的“精神”含义相若,而表述不一。在西部文化中,人格是能以一种我们称之为精神的力量传承的。事实上,所有的文化传承,其本质也是文化精神。孔子死后,对儒家文化,虽然各代的表述不一,名相也有差异,但其精神,却定然有相通的一面。
本书中的黑歌手,据说就是黑水国黑将军的一个精神载体。若将那精神喻为水,这歌手便是水的另一个杯子。
紫晓跟苍狼相遇在西部的某个月夜里。跟她一起去的,还有常昊。常昊是紫晓的老公。那时,紫晓还认为她和常昊是有爱情的。那时,她还不懂爱情。她将常昊对她强烈的控制欲当成了爱情。常昊凭借手机,将他的控制欲织成了网,无论紫晓走到哪儿,那网随时会罩了来。紫晓于是有了一种错觉,觉得常昊爱她爱到了离不开的程度。她对此感动了好几年。
在没有体验到真正的爱情时,许多女人都会将异性间的相吸当成爱情。只有在遇到黑歌手之后,对方那沙尘暴一样的气势将她裹挟而去时,她才发现,相对于她跟黑歌手那劫火般的大爱,她跟常昊的那点感觉,只不过是一点游弋于夜空中的萤火虫而已。
紫晓到西部参拜那个神秘的月亮潭时,时令已到五月。这时的东莞,气候已经很热了。而在祁连山里,却仍觉寒风如刀。幸好她备了羽绒服,装备了只有在冬天才用得着的行头之后,她和常昊才走出农家小院,踏上了通往月亮潭的小路。
紫晓爱修瑜伽,她最崇拜一个叫奶格玛的瑜伽大师。奶格玛出生在克什米尔地区,此地的领土现在大部分由印度控制,小部分归属巴基斯坦。其主权问题,至今争论不休。由于印巴两国都拥有核武器,这一领土的争端最具危险性。上世纪,印巴两国为了争夺克什米尔已爆发过三场战争。要是哪一天,某个掌握了核按钮的疯子一犯病,那核火便会四下里舔了去。在流传于瑜伽行中的传说,核武器是恶魔的一种,降伏它,最好的方法便是修光明大手印瑜伽。因为此瑜伽的修证目的,便是证得无缘大慈和同体大悲。那大爱之力,便是伏魔之能。这种说法,跟儒家的“仁者无敌”很相似。但因为这世界观只有在方法论的支持下,才会具有真正的操作性。
按大手印瑜伽理论的说法,单纯的理论是很难改善行为的。因为许多时候,人大多能知道是非,但问题是身体不一定听你的话。比如,许多人虽知道吸烟的害处,但他们偏偏戒不了烟。原因很简单:身体不听话。所以,瑜伽学认为,单纯在理论上的明白是不够的,还必须让身体也听你的话。他们认为,人的许多烦恼,缘于身体上脉结的纠结。这跟中医的“疼则不通”很相似。后来,科学发现,人在生气时,血液中定然有一种促使他生气的分泌物;还发现,许多有暴力倾向的杀人犯,他们的某个染色体定然有缺陷。
那个叫奶格玛的瑜伽大师,就传承下来了许多既能修身、又能修心的方法。只要如法训练,就可能实现基因突变,进而超越自己。千年之后,美国科学家真的发现,按一种特殊的方式训练,可以激活人的某个基因。这基因人人本具,不假外求,但一直处于休眠状态。通过特殊训练,激活该基因后,它就会像太阳那样一直照耀它依附的生命本体,使它健康、快乐、幸福和长寿。这一发现,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修身之说提供了科学依据。
虽然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至今难定,但瑜伽行习惯上称奶格玛为印度人,因为在人们眼中,印度是个神圣的国度。毕竟,那儿诞生过释迦牟尼那样的圣者——但其实,释迦牟尼出生在今天的尼泊尔。
诸多的瑜伽行者坚信,奶格玛是金刚亥母的化身,金刚亥母是瑜伽修炼最重要的图腾,其体性便是瑜伽的至高境界——光明大手印。相传,月亮潭便是由金刚亥母的眼泪化现的,其中融入了无数得到大成就的瑜伽师们证悟的灵魂。流传了千年的说法是,你只要在明月之夜,跟自己相爱的人于子夜时分在月亮潭旁发愿,你们的所有愿望都会在成就者愿力的相助下达成。在瑜伽的话语体系里,月亮代表慈悲,太阳代表智慧,莲花代表清净无染。
上面的那种说法,记录在一部叫《空行母应化因缘》的丛书里。这是从西夏的岩窟中发现的秘藏之一,笔者在长篇小说《西夏咒》(作家出版社)中,曾写过此事。《空行母应化因缘》讲了许多女瑜伽成就师的故事,《西夏咒》中的飞贼雪羽儿是其中之一。
《奶格玛秘传》也来自《空行母应化因缘》。这世上,读过这部书稿的人,不会超过十人。紫晓的老师——她更愿意叫他上师,即引领她向上的老师——是其中之一。因为这书稿是用西夏文写成的。在某个农历二十五,紫晓向她的老师供养了一个金曼扎。老师说,去吧,去找祁连山老山深处的香匈寺,寺西面十里处有个月亮潭。按老祖宗的传说,有缘的人,就会在那月亮潭中看到一个净土,那是瑜伽行者们向往了千百年的净土,史书上叫娑萨朗。后来,它甚至成为流传于西部诸地的一个美丽传说。要是你的心足够纯净和虔诚的话,你还可以在明镜般的水中见到来自那净土的女子。她身着白衣,人称“白空行母”,她们是大手印瑜伽的护法女神。据说,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白衣女子,无论其服饰如何变异,人们都称其为“白空行母”。以其衣襟掠风,飘然出尘,有人也称之为“白轻衣”。敦煌莫高窟的许多壁画中,就有这种轻衣女子的形象,衣带当风,飘然于空中,人称“飞天”。
雪漠是一只沙漠雄鹰,他翱翔在西北大漠上,以其锐利温爱的眼睛俯瞰大漠生灵;雪漠是一位大漠歌手,他行走在嘉峪关戈壁滩,以其粗犷悲婉的歌喉吟唱大漠人生。读雪漠的小说会想到王维《使至塞上》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开阔、雄浑,悲怆、苍凉。最初读到雪漠作品是在2000年小说排行榜讨论时,在新华书店买来他的长篇小说《大漠祭》,我几乎是连夜阅读的,我被深深震撼了:辽阔雄浑的大漠风光、窘困贫穷的生存状态、人物善良性格不幸命运等,在充满着乡土气息的西北农村原生态生活的描述中,给读者展示出一个独特的世界,表达出作者对于生活的真切体验与生命的深刻感悟。
――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杨剑龙
乡土题材中最为厚重的作品,是雪漠的《大漠祭》。这是一部通过一家两代写大漠农人的生的勇气与活的韧性的力作,作品密匝的细节与质朴的叙事,像是从大漠深处挖掘出的一块沾尘带露的“厚土”。
――-周政保:《我眼中的2001文坛》
“雪漠的语言极具地域特色,心理描写也十分细腻,人物刻画颇见功底,特别是对西部女性的描摹相当传神,这都是应当充分肯定的。然而,光有这些并不能成就雪漠,有些西部作家比他在这些方面可能做得还更好,但雪漠之所以让我们记住,就在于他的作品中,还具有上面所讲到的那种独特的精神力量和魅力。”
――朱辉军:《评狼祸——雪漠小说精选》
《大漠祭》的确是一部令人耳目一新的优秀之作。它的艺术特色是多方面的,而其中对大众语汇的开掘采撷和广泛运用,是获得巨大成功的重要因素。……有人开玩笑说, 《大漠祭》写绝了沙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慨。
――赵雁翼:《〈大漠祭〉的语言》(《飞天》)
“谢(晋)导的膝盖上摊着一本书,书名叫《大漠祭》,他今天要与我谈的就是这部书,他问我有没有看过这部书,我说书名我知道,但内容没看过。我看到他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淡淡的遗憾,他说,这部书写得好,他被震动了,看了这部书,他才感到中国西部是怎么一回事,感到中国贫困地区农民生活的艰辛和悲苦。与他相交的这么多年中。我还没有见过他对一部小说有这样的推崇。即使是在中国文坛上曾经轰动一时的那些书,他也没有这么推崇过。这个谜团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了,那天他谈了对《大漠祭》的感想后,就用那双充满睿智的目光注视着我,突然说,你也应该写这样一部书。”
――顾志坤:《谢晋说,你该与故乡结缘了》
“只要人类尚未进入大同世界,其形象所昭示的意义便会长存。我甚至发奇想:为免西夏文书命运,应该借助先进科技,把这部书发射到另外一个星球去。亿万光年之后,那个星球上的生命研究宇宙,《猎原》就会成为一份参照:‘噢,地球是这样毁灭的’。”
――崔道怡:《地球是这样毁灭的》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专业作家,大手印文化学者,被甘肃省委省政府等部门授予“甘肃省优秀作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等称号。“雪漠小说研究”被列入复旦大学、兰州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中央民族大学等高校的研究专题。雪漠的文学代表作为长篇小说《大漠祭》、《猎原》、《白虎关》、《西夏咒》等。学术代表作为《我的灵魂依怙》、《大手印实修心髓》等,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其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等十多个重要奖项,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和“第五届国家图书奖”,登上中国小说学会2000年中国小说排行榜,被誉为“真正意义上的西部小说和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已被译成多种文字,是当代西部文学的标志性作品。《西夏的苍狼》是作者跟东莞文学艺术院的签约项目。
我想告诉你一段传奇,它跟历史上著名的黑水国有关。
那黑水国,是人类历史上最有阳刚气的所在。
我讲的这故事发生时,距黑水国兴盛的那时,至少有千年了。千年间,世事纷纷扰扰,人流熙熙攘攘,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黑水国跟人类一样,总显得那么孤独。那时的日头爷仍照着人类,但肯定已老了千年。那山川,那河流,那世上的一切,都在瞬息万变着。我们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它们。我们找不到过去,我们留不住当下,我们抓不住将来。岁月的流水奔流不息,冲刷着一切。一切都永远地走样了。
不过,在我的故事里,却有一种不曾走样的东西。
在我的故事里,有一个歌手,一个女人,一条狗。那歌手,一直在寻找娑萨朗。那是他歌中的净土。就是说,那歌手,是一个寻找自己歌声的人。那女人,却在寻找一条狗。那两种寻找,在某一天相遇了,便撞击出一段生命的传奇。
那狗的名字,叫苍狼。它的祖先,是远古的一种獒,属于祁连山系。
苍狼是西部许多部落的图腾,笔者的祖先便自称是苍狼的子孙。多年之前,我们村的家府祠里,供着一面类似唐卡的旗子,上面绣的,便是苍狼。那苍狼的模样不像狼,倒像我们家乡称之为“狮子狗”的那种,嘴头厚,裙毛长,背宽如马,似能骑人。要不是有那两个怪模怪样的字样——某学者说它们是西夏文的“苍狼”——的提醒,谁也不会将这动物称为苍狼。那旗子,据说可能是西夏军队的战旗,某年出土于西夏的岩窟,被村里人弄来供了。
据某学者考证,这苍狼,学名应该叫“苍猊”。他说许多流行于西部文献中的“苍狼”,其实不是狼,而是西部独有的一种猛犬。其重要证据是,西部出土的文物中,发现那些以“苍狼”为图腾的部落,旗子上画的,却是狗。他说,狗和狼在外相上的重要区别,就是狼总是夹着尾巴,而狗的尾巴老是像旗子般招摇。
家府祠旗子上的苍狼尾巴,便是直矗的。再后来,笔者又在一幅西夏岩画中发现了高矗着尾巴的苍狼。
在西部的传说里,狼是土地爷的狗,意思是大地的守护神。那学者称,以此因缘,西夏人便将他们独有的猛犬当成了大地的守护神,冠名为“狼”,以示尊崇。
据说,无论在匈奴时,还是西夏时,那些曾雄视中原的西部汉子都将苍狼当成了重要的武器。一本流传于凉州的笔记小说记载了当时的宋朝人见到猛扑而来的苍狼的情景。文字的意思是,当他们见到那席卷而来的黑云般的苍狼时,觉得它像降临的黑夜一样不可阻挡。
见到那名为“苍狼”的猛犬时,大宋的战马都会屁滚尿流,仿佛见到了老虎,逃且不能,想打仗,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时西夏的胜利,跟苍狼有极大的关系。 苍狼者,神犬也。大夏人赞曰:“天地之性最贵者也。”
相传,大唐王朝虽雄视天下,唯独对吐蕃束手无策。在某次大战中,连那个名扬天下的薛仁贵竟然也全军覆没了。后来,吐蕃占领凉州——那时叫六谷部——的时候,将许多缴获的西夏苍狼带回了吐蕃,与当地藏狗混杂,衍化为后来的藏獒。但纯种的苍狼,仍在与世隔绝的祁连山里留下了一线血脉。
我们将那保留了纯种苍狼的所在叫老山。笔者小说《西夏咒》中,主人公雪羽儿跟琼逃往并双修的所在,便是老山。那“老”字,含义极深,它有着化石的神韵。笔者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曾背个黄包——便是佛教徒们常背的那种,我背了,以示苦行。可见那时,我还是很在乎名相的——沿着祁连,深入到老山深处。笔者看到了别处看不到的风景。除了人,除了物,我还看到了苍狼。那所在,每个寻常的人家,都拴着一条硕大的猛犬,我爹称之为老山狗。笔者在长篇小说《猎原》中,就写过老山狗,专家称那是《猎原》中最传神的内容。一位识货的朋友说,那老山人家,每家的门口,都拴着几十万美元。
我的青春,有很长时间,就是在老山里度过的。我一直走到我后来躲进了一间黑屋为止,在十多年时间里,我除了在黑屋里禅修外,便是进沙漠和老山了。一天,一位朋友给我拍了张照片,那是我行走途中留下的唯一照片。后来,一个女孩一见它,就哭了。她从那照片的寂静之中,品出了我的孤独。后来,我将这一段生命经历写成了《西夏咒》。本书的许多内容,也得益于老山对我的启迪。
那些隐居在老山深处的歌手和苍狼,跟我有着相同的孤独。他们不知道那是孤独。他们甚至不知道“孤独”一词。我老说,那些老是叫嚷“孤独”者,其实并不孤独,他们只有欲望得不到满足时的失落。真正的孤独者在老山里。他们和祖先在老山深处孤独了千年。千年间,没人知道他们。直到我的这支笔将他们写出来时,他们依然孤独着。后来,我在法兰西学院演讲时,将他们的这种孤独公诸于世,法国人很感兴趣。他们当然没想到,在他们眼中可以忽略不计的所在,却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人文风景。
那是一种大孤独。真正的大孤独是没有孤独名相的。他们的所有孤独,都化成了《西夏咒》中琼们想实现的“超越”,也化成了本书中黑歌手的“寻觅”。真正的孤独是一种灵魂的寻觅。不过,这“寻觅”,还包含了两个方面,一是自省;二是向往。
我也一直在寻觅。许多研究我的学者,认为书中的主人公其实是我自己。是的。也许是这样。但不仅仅是这样。《西夏咒》中的琼和本书中的黑歌手其实属于另外的生命本体。他们老是跟我对话。他们不是我。虽然他们的气味老是熏染我,时不时就跟我串味,但他们属于他们自己。
同样,那苍狼亦然。我的生命中老是出现它们的影子。在童年里,我老是跟老山狗玩耍。那时,家中就有老山狗,它大若牛犊,裙毛垂地,赛过黑缎。其声如雷,却老是沉默着摇尾巴。它用此方式时时向人类表示着它的友爱。一天,某亲戚来到我家,它照样摇尾欢迎。亲戚在跟它的玩耍中扎住了它的嘴,然后,用利刀狠劲抹它的脖子。它的血流了一院子。亲戚乐滋滋剥皮,剁肉,烧煮。它的肉头很厚,很像羊肉。那时,我家很穷,我老是挨饿。但我没有吃那肉,爹妈也没有吃。它的肉都叫亲戚吃了。后来,因为这个缘故,我发现“亲戚”是个很丑陋的词。
爹也管那狗叫苍狼。这苍狼,跟故事中的苍狼属于同一个种类。一些文人于是将我的家乡称为苍狼大地。他们写了许多文章,但都跑调了。他们并不知道,老祖宗所说的苍狼,其实是一种狗,并不是狼。
本故事中的苍狼也来自那老山深处。
这苍狼,跟历史上有名的黑水国有着极深的因缘。
黑水国黑将军的故事,是西部历史上很炫目的一团亮光。据说此人修证极高,有大定力,其英魂千年不散,一直眷顾着西部。只是其精魂的载体,必须借助苍狼之助,才能生起大力。本书的后面,就讲了黑将军及其子孙与苍狼的因缘。
我故事里的女人叫紫晓。她是一个广东东莞的客家女子。在某个很偶然的机缘里,她跟我相遇了,并进入了我的小说。
据说,紫晓得到的,便是一条真正的苍狼。
“雪漠不管是有意或无意,他还是比较靠近现代,这就是对存在、对存在的一种认识。雪漠的小说中,没有简单地去诠释鲁迅先生的国民性思想,没有很生硬地迎合某种声音,也没有用官僚化的思想来诠释农村生活。它身上,再也找不到上世纪农村革命史诗像《创业史》这类作品的影子。它只写了河西走廊农民一年四季的艰辛生活,这种生存被写得非常鲜活:他们存在着,他们沉默着,他们已经习惯了几千年的这种生活。小说表现的强劲程度,是我们很多作家所不能比的。作者对他所描写的生活非常熟悉,他不需要专门去搞一种寓言化的写作或者形而上的概括,或者整体象征,它本身就有一种象征意义。”
――雷达《雪漠小说的意义》
“十年磨一剑只是一个传说,但却是雪漠文学事业的真实写照。以十几年时间,反复锤炼一部小说,没有内心深处的宁静,没有一番锲而不舍的追求,没有一种深远的文学理想和赤诚,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今天的文坛,太需要这种专心致志的创作态度。我劝大家读一读《大漠祭》,你会被西部农民生存境遇的真实性深深打动,你会体会到它跟充斥图书市场的文学快餐不同的品格,也会重温文学给予我们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审美体验。”
――徐怀中《在“第三届冯牧文学奖”颁奖会上的发言》
“《大漠祭》描写了大西北腾格里沙漠边缘某个小村庄一年中平平淡淡的生活。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生活情节中,作者以极其真切的情感,惊人的叙事状物的笔力,写出了奇特的西部民风和沉重的生存现实。”
――《文汇报》:《西部农村生活跃然书卷》
“我以为《大漠祭》真正感动我们的,是得之于对中国农民精神品性的深刻挖掘。它承继了我国的现实主义优良传统,包融着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的正视现实人生的勇气。它不回避什么,包括不回避农民负担问题和大西北的贫困现状。它的审美根据是写出了生存的真实甚至是严峻的真实,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起到真正激人奋进的作用。”
――雷达《我看〈大漠祭〉》
“《大漠祭》的题旨主要是写生存。写大西北农村的当代生存这自有其广涵性,包含着物质的生存、精神的生存、自然的生存、文化的生存。所幸作者没把题旨搞得过纯、过狭。它没有中心大事件,也没有揪人的悬念,却能像胶一样黏住读者,究竟为什么?表面看来,是它那逼真的,灵动的,奇异的生活化描写达到了笔酣墨饱的境界,硬是靠人物和语言抓住了读者,但从深层次看,是它在原生态外貌下对于典型化的追求所致。换句话说,它得力于对中国农民精神品性的深刻发掘。”
――雷达:《生存的诗意与新乡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