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的界线》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第一章 理性/疯癫
二 疯癫氛围
《疯癫与文明》与其说是史学,不如说是诗学。这是多重意义上的诗学:它的写作本身是诗意的。福柯在此表现得像个愤怒的抒情诗人,敏感而炫耀,他在冷峻而犀利的分析中埋藏着诗的激烈旋律。同时,福柯的出路也是诗学的。疯癫的呐喊只是通过少数的诗人喷薄而出。诗,既抗拒着道德,也抗拒着理性。最后,疯癫的氛围是诗的氛围。福柯的写作,他对疯癫的研究正同他的文学时期相吻合,福柯从文学中获取了疯癫遭到惩罚的证据。福柯正是在这样一种多重的诗学意义上对启蒙理性、道德以及启蒙理性、道德设置的禁闭形式进行了猛烈的抨击,在此,福柯十分明显地站到了非理性主义的阵营中,这个阵营的特点即是反文化,反启蒙。萨德、荷尔德林、尼采、阿尔托、布朗肖和巴塔耶等人绵延不绝地在欧洲文化中表达对启蒙的敌意,一旦将启蒙、理性判决为阴郁和罪恶滔天的,那么,非理性就成为新的港湾,新的避难所,新的行为准则。这种准则和理性准则水火不容,这种准则要求越轨,要求酒神,要求诗意般的蛮力,要求欲望的无阻碍的流动。非理性在尼采和福柯这里同理性展开一场旷13持久的大战。《疯癫与文明》最后攻击了精神分析,精神分析“始终无缘进入非理性统治的领域”,相反,只有诗和诗人才能包融神圣的疯癫、非理性的闪电,才能透露体验的直觉,领略万物的终结和开端。福柯在最后提到了他心目中反理性的疯癫英雄:荷尔德林、奈瓦尔、尼采、阿尔托,这些非理性的尖厉叫声,原始呐喊终于引发了一种全面的纷争,非理性划破了古典主义时代理性的夜晚而引吭高歌,同样,在萨德看来,“非理性继续在黑夜中守候,但是在这种警戒中它获得了新的力量。它一度是非存在物,而现在则成为毁灭性力量……在萨德和戈雅之后,而且从他们开始,非理性一直属于现代世界任何艺术作品中的决定性因素,也就是说,任何艺术作品都包含着这种使人透不过气的险恶因素”。福柯将理性批判的任务交给了诗人和艺术家,正是通过他们,直觉、体验、欲望、审美以一种以暴抗暴的方式向理性喷薄而发。诗和文学抗拒着理性铁笼的禁锢,《疯癫与文明》的前后背景,正是这样一种抛弃了形形色色理性主义的文学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