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收入相差100倍
新中国建立后,因为“反右”“四清”“文革”“上山下乡”一系列政治运动带来的政治和经济上的煎熬,使得逃港现象绵延了整整30年。
历史上出现过4次大规模的逃港潮,分别是1957年、1962年、1972年和1979年,逃港者各个阶层的都有,主要来自广东、湖南、湖北、江西、广西等全国12个省、62个市(县)。
逃港有着不同的时代背景。建国初期的逃港,主要是因为政见不同,以国民党残留人员和所谓的“地富反坏分子”居多。1957年、1962年逃港主要是由于国内生活条件差,历次政治运动又使得经济问题雪上加霜,“反右”“大跃进”更是引起了大饥荒。1972年逃港的主要是知识青年,他们认识到“文革”是错误的,又看不到回城的希望,所以萌生了逃港的念头。1979年逃港则是由一则“伊丽莎白女王诞辰时香港将大放边境3天”的谣言引发的。
那个特殊历史时期,中国内地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但宝安县(1979年3月改为深圳市)不同,这里与香港接壤,把香港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宝安县一个农民劳动一天的收入平均是0.7元,而香港则有70元港币左右。一边早就用上了电视、冰箱,另一边只能吃红薯、咸鱼……悬殊的差距,引起了群众的不满。[1]
惨烈的逃港之路
逃港的方式主要有三种:陆路、游海、坐船。其中,中老年、妇女、儿童一般选择陆路,从深圳梧桐山、沙头角一代翻越边防铁丝网;游海的主要是年轻人,也是最常用的方式。
那个时期珠江里总是有很多练游泳的人,孩子从小就被灌输“好好练游泳,日后去香港”。人们通常选择从蛇口一带下水,游过深圳湾,在香港新界西北部的元朗登岸。如果一切顺利,需要一个多小时。为了防止逃港,当时潮汐涨落时间是高度机密。很多逃港者由于不了解涨落潮的时间,往往选择在落潮的时候下水,结果游到半路开始涨潮,拼不过去,淹死在半路,又被海浪打回到岸上。
1962年的逃港潮有如“大军南下”。据宝安县文献记载,这些逃港者成群结队,每人拿着一根木棒,带头者声称:“谁阻止我们,我们就用木棍和他们搏斗!”在沙头角,边境桥头连续两个晚上发生逃港者集体示威、强迫边防军人开闸;莲塘、罗芳村集中了二三千逃港者,他们冲垮了一段几十米长的铁丝网,人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过边界线……
仅1978年一年,逃港的就超过9.7万人次,甚至当地干部都开始逃,形成了“有权的批出去,有钱的买出去,没权没钱的逃出去”的局面。
上世纪末,香港近半富豪是逃港者
逃过去的人,最早还是比较受香港欢迎的。当时香港经济开始起飞,急需劳动力,所以对逃港者既不抓,也不主动遣返,还出台了政策:只要抵达市区又有工作能力的人都发给香港身份证。
逃港成功的农民大多做了工人,他们在楼房天台上搭建简易住所,在家庭作坊里粘纸盒、缝袜子、勾纱。刘梦熊曾说,香港老板最喜欢用逃过去的人做工,因为他们体力好、能吃苦、要求又低。这些逃港者为经济起飞阶段的香港提供了大量廉价劳动力。
曾有统计,在上世纪末香港排名前100位的富豪中,有40多人是六七十年代的逃港者,其中就包括金利来集团创始人兼董事局主席曾宪梓。
进入60年代,逃港者越来越多,需要的劳动力数量也够了,港英政府的态度开始变化,实施“即捕即遣”政策。但许多逃港者与香港市民都有亲友、同乡的关系,很多香港人都对逃港者采取同情、帮助甚至庇护的态度。
70年代的逃港者中很大一部分是内地知青。这批人跟之前的农民不同,他们有较高的知识水平,过去后直接带动了香港的文化发展,其中就包括著名作家倪匡、“乐坛教父”罗文、“金牌编剧”梁立人等。早期的香港电影界没什么会作曲的人,配乐通常是用凤阳花鼓、黄梅戏的调子充数,罗文、梁立人这批人过去后,香港的音乐、影视才慢慢发展起来。
对于建国后逃港的总人数,有不同的统计数据,少则70万,多则200万。据我估算,应该在100万以上,这是指在香港落了户口的,此外还有很多人迁到台湾、美国、加拿大等地。1949年,香港人口是100多万,1980年是500万左右,现在是700万。那30年中,从大陆过去的人口数量可见一斑。仅从这一点上看,也不能忽视香港与大陆的关联。[1]
从堵,到疏,再到改革开放
1978年,时任广东省委书记的习仲勋去边境调查,一位年纪很大的基层干部跟他说:“你是从牢里出来的,我才跟你说真话。如果政策不变,还是这么走下去,人都要跑光了。”有人质问这位老人:“你怎么这样说呢?你是不是贫下中农?”“我是,但还是要讲。”习仲勋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很严重。后来,时任宝安县委书记方苞带习仲勋去沙头角,看到当地偷偷引进港资搞起塑料花加工厂,工人一天能挣8块钱,习仲勋很受触动。[1]
1979年4月,中央工作会议期间,习仲勋郑重提出:希望中央给点权力,让广东能够充分利用自己的有利条件,先走一步,在毗邻港澳边界的深圳、珠海与汕头市各划出一块地方,单独进行管理,作为华侨港澳同胞和外商的投资场所,按照国际市场的需要组织生产,当初定名为“贸易合作区”。对此,邓小平同志表示赞同,并说,还是叫“特区”好。
这就是“特区”的由来。由此可见,如果没有十几万人的“扑网”大逃港,特别是如果没有习仲勋“为民请命”的担当精神,那么特区的建立和中国的开放不知要延迟多少年。[2]
1997年香港回归后,偷渡基本绝迹。近年来,大量的香港人拥入内地反而成为一种潮流。2006年,香港特别行政区规划署发布“香港居民在中国内地居住情况及意向”调查结果,数据表明,到内地定居的香港居民,2001年为4.1万余人,2003年为6万余人,而2005年为9.18万人,4年间增长了一倍多;另外还有8.02万人打算未来移居内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