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家,启之再拨她的电话,已经不通。他已尽了力,相信她也是。人对了,但是时间与地点完全不对……
又是一部精美的 言情小说,由被称为“香港文坛三大奇迹”之一的亦舒倾心编著。该小说故事情节紧凑简洁,表面上语言活泼幽默,犀利痛快,然而骨子里却藏着悲哀。值得广大言情小说迷们一读。
这是被称为“香港文坛三大奇迹”之一的亦舒的倾心之作,是她最擅长的言情小说之一。该小说故事情节紧凑简洁,表面上语言活泼幽默,犀利痛快,然而骨子里却藏着悲哀。值得广大言情小说迷们一读。
亦舒,原名倪亦舒,另有笔名 梅峰、依莎贝和玫瑰等。哥哥是香港作家 倪匡。 亦舒亦舒于1946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五岁时到香港定居,中学毕业后,曾在 《明报》任职记者,并担任电影杂志采访和编辑等。1973年,亦舒赴英国 曼彻斯特攻读酒店食物管理课程,三年后回港,任职 富丽华酒店 公关部,随后进入政府新闻处担任 新闻官,也曾当过 佳艺电视台编剧。现时为专业作家,并已移居加拿大。
事实上,亦舒早在十四岁便在《西点》杂志上发表其第一部小说《暑假过去了》 ,首部个人小说集《甜呓》则在1963年出版。她的多部作品,包括《玫瑰的故事》 、《朝花夕拾》等,亦曾改编为电影。除小说外,亦舒还撰写散文和人物访问稿等。亦舒的作品以情节取胜,故事往往跌宕起伏,环环相扣,结局受欧·亨利的影响,常常出乎意料,富有传奇色彩。在语言形式上,亦舒小说都是以一两句话为一个段落:跳跃性大,节奏感强,这和香港惜时如金的紧张生活很吻合。
亦舒十五岁时,就被报刊编辑追上学校来要稿,成为编辑们不敢得罪的“小姐”。当亦舒一露头角就迅速成名时,两兄妹就成了香港文坛上的两朵奇葩。有人称之为奇迹,说亦舒、倪匡、金庸是“香港文坛三大奇迹”。金庸创作流行武侠小说,倪匡创作流行科幻小说,亦舒创作流行言情小说。另有笔名梅峰、依莎贝和玫瑰等。
她美丽而豪爽,“有着追求理想的翅膀”,因之她的小说充满幻想色彩--虚无飘渺,却又执着而不肯放弃。她更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与触觉, 有擅于将平凡的字眼变成奇句的才华,她的写作正如她的人,麻利、泼辣,而又快又多,但即使换上十个笔名,读者也不难一下子从作品中把她辨认出来。
亦舒,一个太聪明的女子。因为聪明,所以她宿命也向上。故事情节紧凑简洁,表面上语言活泼幽默,犀利痛快,然而她的悲哀只藏在骨子里。即使是痛入骨髓的感情也仅点到即止,轻描淡写,全然是历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沧桑过后的平淡,波澜不起,生活依旧继续。读亦舒的感受就是一切自己把握,没有什么感情之事是严重到要放弃自己放弃生命的,不比琼瑶的大悲大喜,亦舒笔下的人物仿佛就在自己身边或许就是自己,生活中你自以为很看得重很难放得下的人事,在她的笔下,世事洞明,过后就烟消云散了。亦舒
亦舒走红的时候琼瑶也在走红,于是人家说;“香港有亦舒,台湾有琼瑶”,她却说“那个琼瑶,提了都多余”。但她承认琼瑶有琼瑶的本事,把“那一路”小说写到了尽乎顶点。如果说琼瑶小说是写给Loli看的,那么亦舒小说则是写给Tomboy看的。与琼瑶小说中高大完美、给女人带来幸福的男主角相比,亦舒笔下的男人大多令人失望仅《我的前半生》一书中就有如下数类:多年来老实正经、勤奋向上的丈夫,忽忽然发现了真我,发现了激情,死心塌地要随女演员去过全新生活,全不顾妻儿的感受;在公司踌躇满志而窝窝囊囊混了半辈子的男同事,打着“我老婆一点儿也不理解我”的旗号向单身女人讨便宜;20多岁的男孩子,大学刚毕业,却想在成熟女人身上寻找经验及安慰;文雅体贴、热爱艺术、知情识趣的合伙人,却是个同性恋者;试探几招一看不行立即出言不逊、转舵而走的洋鬼子……当然,他们并不坏,正如张爱玲说过的,“不过是个男人”。不过是个男人!那你还能有多少指望?
所以亦舒的女主角,大半是早早放弃了古典浪漫主义深情的女人,只以自爱自立为本。她们当中有单身的女强人,虽孤单并不叹怨,有时嘴巴还相当硬,笑话一大箩;也有最终找到另一半的(却是用头脑,不是用心)--稳妥、开明、体贴的男人,是经历沧桑的女人最好的归属,与那种惊天动地、可生可死的爱情相比,这一种亦舒更有把握。
然而,“这是另外一回事,”亦舒反复说着,似乎有一丝凄凉之意。也许她心中仍有梦想?梦想又如何?我们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里,一切都注定充满矛盾,包括爱情。
爱情是可疑的,友谊--女性间的友谊--却被亦舒推到了至重的位置。她的女主角大都有至少一个女性挚友,或是姐妹,或是母亲,或是女儿,或是同学、同事,甚至陌生人、情敌,和她站在同一战线,欣赏她、鼓励她、帮助她。在这里,女性友谊是女性对自身性别的认同、尊重与热爱,是感情的需要,甚至是对另一性别的不公正对待的联合反抗。
亦舒写出了这种友谊的温暖和珍贵,也写出了它的脆弱--的确是脆弱的,在男性为主宰、女人们“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的社会里。《我的前半生》中就有这样的情节:子君因唐晶与未婚夫同居而倍感失落,甚至的她“无理取闹”,知道往日友情不再,悲叹“无法力挽狂澜”……纵然后来她们言释前嫌,重归于好,那种悲哀却仍然存在。唐晶远嫁,从此天涯,从前相依为命的日子只能留在回忆中,成为永远的牵挂了。
孩子是亦舒心中的另一种牵挂。她的小说中常有孩子的角色(大多是单身母亲的伶俐早熟的小孩),她对他们充满感情。这种感情,甚至化成了对整整年轻一代的爱与欣赏:“他们会享受生活,知道什么是自己所要。”“他们多么会思考,多么懂得选择。”“我们那时,越是不切实际越觉着浪漫,跟情不投意不合的男人分手都要分三年才成功,一个人有多少三年?这一代年轻人真正有福,社会风气转变得这样开放活泼,弹性大得多……”
而这一切,在另一些作家眼中,也许就是人越来越自私、浅薄、耽于现实享乐的表现,就是古典优美之情不再的忧心感叹。但亦舒不。亦舒是开放和务实的。也许就是因为对孩子的热爱,她愿意相信未来,相信一切的转变是为了生活更美好--所以20多年过去,一代人读过亦舒,另一代人又在读亦舒了。
亦舒小说与其它流行小说最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她强烈的女性意识,而且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其作品流行(女性主义作为卖点在现阶段,尤其是在中国,是非常不合适的,连杨澜这样的女人接受采访时还要说自己真正的理想是当贤妻良母)。这其中的秘密,大概是亦舒的那一种女性意识,是以非常感性而生动的形式表现出来的。
不止一次从内地发行的生活杂志上看到这样的“温馨故事”:女孩子谈恋爱,“失了身”,又没嫁成,自知犯下弥天大罪,痛苦中却遇到了真爱的男人。几番挣扎后终于决定以诚实为重坦言相告,男人居然原谅了她。天哪,多大的恩典,多大的幸福,多么的感动……而同样的事,在亦舒的《玫瑰的故事》里,男人追着女人,“我会原谅你的”,女人却义正辞严:我有什么要你原谅?我有什么对你不起,要你原谅?每个人都有过去,这过去也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你觉得不满,大可以另觅淑女,可是我为什么要你原谅?你的思想混乱得很,女朋友不是处女身,要经过你的伟大原谅才能重新做人,你以为你是谁?
这个女人已经29岁半,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对待未婚夫,这来自于她心理上的自立,更来自她经济上的自立。“我是个有本事有能力的女人,我自己双手可以解决生活问题,”所以她有权利要求真正的爱与尊重,若他不给,她不必迁就他。--这简直是标准的女性主义的姿态了。
然而在另外的一些亦舒小说里,女主角最终却是迁就的--两个人都作一点让步,合作愉快。也许这是亦舒的局限,也许正是她的聪明所在。人们说,男女真正平等还要等一千年,我不怀疑这话,因为人们花了几千年来制造它。那么,与其苦等千年,倒不如抓住点实惠的东西--所以,在《她比烟花寂寞》中,女记者尽管年少气盛调子颇高,然而当她在对女演员姚晶死因的采访中发现,所谓女人成功的灿烂背后,竟是如此凄凉不堪,立即去抱男朋友的大腿: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丈夫子女都在我身边。我希望有人争我的遗产。我希望我的芝麻绿豆宝石戒指都有孙女爱不释手,号称是祖母留给她的。我希望孙儿结婚时与我商量。我希望我与夫家所有人不和,吵嘴不停。我希望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请你帮助我。
很好笑是吗?笑的时候你流泪了吗?这就是亦舒,生于香港这个国际大都会,受过西方教育,骨子里却是中国的,这是我们觉得她最亲切的地方。放一本亦舒在背包里,犹如放一盒珍爱的胭脂--亦舒说:一个女人,无论是什么年代,什么身份,都少不了这一盒胭脂--胭脂是一种象征,过去的女人,现在的女人,这种女人,那种女人,都要努力让自己活得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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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 月黑风高的晚上。
苏格兰高原,深沉灰 紫色天空,雷声隐隐作动,极远 天际 云层之中透出闪电。
一辆黑色大 房车正朝古老 维多利亚式庄园驶去。
私家路十分遥远,大闸打开之后还有好几分钟路程,一路上经过修剪的松柏树纷纷掠过。车子驶近屋子, 玄关的灯 亮起来,一个穿管家服饰的年轻人开门出来等候。
车上是一名白发 华裔男子,他推开车门,抬头看看天空,正好看到一朵巨大 乌云掩到头顶,他喃喃说:“可是要下雨了!?”年轻人趋向前,“初春时节,说不定落雹,邓先生,王先生正在等你。”
客人拉一拉 衣襟,下车来,“你叫什么名字?”
“占 姆斯,先生。”
这时,另有 男仆出来招呼远来司机。
女仆接过客人外套。
一把热诚的声音迎出来:“伯诚, 别来无恙乎?”
那是大宅的主人了。
人客却不为所动, 悻悻说:“我好比热锅上的蚂蚁, 走投无路。”
主人说:“ 有话慢慢说,进来坐下。”
他把客人带到书房,只见四面墙壁上全是一排排精装图书,大张 皮沙发,柔和灯光,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丝绒 幔子遮住一半窗户,只见漫天撒下斗大冰雹,打在地上沙沙作响,一下子草地上便罩满白蒙蒙小 弹子,蔚为奇观。
室内炉火融融。
主人斟出 威士忌酒,加冰递上,“伯诚,喝一杯再说。”
邓伯诚 一饮而尽,只觉得醇酒象丝绒般滑进 喉咙,安抚他焦躁心灵。
“再来一杯。”
他坐下,叹口气,“王灼荣,融岛快 陆沉了。”
主人听了,只微微一笑,“都说 政客比文人还多 大话。”
“你知道这是事实,并无夸张。”
“融岛并非一个国家,它顶多只是一个县,后边有强大 中央政府支撑,你同我放心。”
“ 老王,融岛不可融入其他省份,融岛必须保留百多年来独特属貌。”
“ 大势所趋,伯诚,你应放开怀抱,迎接新的局势。”
“不,老王,你听我说。”
主人有点无奈,多年 老友,非让他把话讲完不可,可是他肯定一说好几个 钟头,累死人,他暗暗打一个 哈欠。
他按铃叫仆人。管家进来,他吩咐厨房作 消夜。然后补一句:“请关小姐来一下。”
然后他才问客人:“你说到――”
“ 王灼荣,你出山吧,融岛栽培你,现在是你回报融岛的时候了。”
王灼荣只是笑。
他老朋友急躁,“你长年躲在这种阴湿的地方作什么?难道从来不 想念过去与我们在一起 运筹帷幄的日子?”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找我?” 声线甜美,说话象唱歌一般。
声音的主人约二十多岁,长发 披肩,穿一件丝袍,容貌亮丽,一见有客,“喔唷”一声,笑着退出去。
王灼荣摊摊手,“那是我的女友 关明媚,你明白了吧? 醇酒美人,我在此隐居,一百年也不闷,你别想我再出来 蝼蚁竞血,劳碌三十年,目的纯为替自己赎身……少无适俗韵, 性本爱丘山,误堕尘网里,一去三十年……我无论如何不会再现身, 长话短说,伯诚,欢迎你来探访。”
“老王……”
“伯诚,融岛起初叫熔岛,因为人人知道它是一个大 熔炉,包含多种族文化, 有容乃大,在这个大城市内有才之士都可以发挥才能,得到社会赏识,后人觉得熔字 火漆太大,太过霸道,一致通过,叫做融岛。”
“这历史我知道。”
“人与事都有命运,不可强求。”
邓伯诚没 好气。
幸亏这时,男仆捧进 宵夜,原来只是 一碗阳春面。
客人饿了,老实不客气吃起来,又觉这碗面香滑可口,绝非一般 白面可比。
吃罢,只见那关小姐又探进头来,这回,已经换了便服。
她陪坐一会,说几句话。
人客只觉得女郎娇俏可爱,全不做作,天生活泼天真,叫人 如沐春风。
怪不得王某人在这里静享清福,南面王不易。
主人对客人说:“有话明日再说,你 长途跋涉,想必累了。”
男仆进来说:“邓先生,请走这边。”
邓伯诚只得退出书房。
那一夜,他在静寂的客房睡得很好。
第二天,有大量杂声把他吵醒。
从二楼窗口看出去,只见管家占姆斯与一 大班年轻男女交涉。
这班男女举着示威抗议牌子,打着鼓,吸引注意。
牌子上血红大字,写着“ 猎狐者死”、“禁止 猎狐”、“猎狐无人道”等 字牌。
原来大清早来抗议猎狐。
推开窗户,只听得管家说:“你们 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 马厩,我家主人从不猎狐,你们别浪费时间,各位可要喝杯热 可可?”
众青年 垂头丧气。
有人问管家:“这附近哪一家猎狐?”
仆人用 纸杯盛出饮料饼干,那班示威者也不抗拒,纷纷 自便。
管家微笑,“往这里走, 约莫两里路远,步行四十分钟左右,可抵达巴而摩路 行宫,女王 陛下或许备有猎狐设施,你们可到该处示威。”
众 年青人 面面相觑,知道受到 揶揄,败兴而去。
邓伯诚看得笑出来。
大门关上,不一会又打开。
原来是主人与女友 吻别。
女郎说:“我先到伦敦,再往巴黎,三日即返。”
“我等你。”
女郎不大放心,“我已买通某些仆人,你当心行为。”
王灼荣笑了,“你少淘气。”
邓伯诚无比艳羡,只见一架直升机远远飞至降落,主人送女友上直升机。
真的,生活如此舒适自在,谁还会复出?
稍后,他与主人在早餐桌上会面,咖啡香郁,他连喝数杯。
“王灼荣,你不出山,至少同我推荐一个人。”
“融岛到底怎么了?”
邓伯诚叹口气,“年中 李如涧就荣休了。”
“什么人继任?”
“无人愿意出来继任。”
“怎么可能!”
“人人想法同你一样,谁也不想出来做这份苦差:天天挨批挨斗,还需 日理万机,站不是坐也不是,老李退休,若职位悬空,中央只得派人下来……”
王灼荣笑容收敛:“嗯。”
“原先以为融岛有的是 野心勃勃,爱好 功名的 才俊,可是你看多么令人失望。”
王灼荣象是一下子从 温柔乡中走了出来。
“融岛为它的成功所害。”
“这话怎么说?”
“这小小地方拥有五千年来华文从来未曾有过的自由, 独步天下,所有放肆不羁的相反意见都可获发表,渐渐形成放纵!太痛快了,只有破坏,并无建树。”
“老王, 言论自由是融岛至大资产。”
“我同意,可是许多人觉得头痛:李如涧不止一次回过来 指摘 新闻界对他不留 情面,把 李夫人发型服饰都取出揶揄,每季评分,对内对外,都只给 不及格。”
邓伯诚苦笑,“作为 首级顾问,我也挨骂,我同你讲, 背后有人传你 谣言是一件事,但是报纸 头版斗大字 头条 指名道姓叫你下台 滚蛋又是另一件事。”
王灼荣回答:“你可以回骂他们水准低, 不明就里,你维持缄默,是因为你有 涵养风度,保留辩驳权利,但,言论自由不可少,一个政府必须有量度容忍更坏的恶性批评。”
邓伯诚喊痛那样叫起来,“喂,政府里也是人。”
王灼荣笑,“忍受不了 热度,最好走出厨房。”
邓伯诚悻悻,“所以再也无人出来继任 首长一职,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王灼荣沉默。
“后果堪虞。”
王灼荣答:“ 经济复苏在望,前景大好,大部分市民根本不在乎谁担任领导。“
“李如涧是第五届首长,条例指明,六届之后,融岛可一人一票自由选举政府首长,这是何等样特权,历史性 大跃进,怎可弃权!”
“真的没有人出来继任?”
“同 高如山及于金玉谈过。”
“他俩一向好名。”
“都不愿作这职位。”
“世上竟有此奇事。”
“想法都同你一样,你愿否出来?只一年, 十二个月后你大可请辞,然后融岛可获一人一票自选首长。”
王灼荣笑:“这十二个月内,我一生结交的女友 玉照都会刊登在报章上。”
邓伯诚不出声。
“我两任前妻为何同我离婚,我 性能力的高低, 银行存款数目,全部暴露人前,生活 琐事会给漫画家画了 本子嘲讽。”
邓伯诚只得摊摊手。
“不,我觉得融岛不需要我。”
邓伯诚看着染色玻璃外的 绿茵草地,神情沮丧。
“来,老朋友,我与你到草地散步。”
他俩披上外套走到老远,只见 绵羊成群走过,石筑围堤上长满紫色石楠,空气清新如水晶。
邓伯诚叹口气,“呜,我也不走了。”
“回想你我一生,自小是模范青年,孜孜不倦,勤学向上,吃多少苦也咬牙直过,但是伯诚,岁月不放过任何人,转瞬间已是 中年人,我想留些时间给自己,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请允许我自私一次。”
“老王,我无异议,只是,希望你给一个 锦囊。”
他俩坐下来,望向天际,一只友善的 牧羊犬走近摇尾。
邓伯诚这才明白,步行近三十分钟,却仍在王灼荣庄园范围之内。他拥有的土地面积恐怕比融岛还大,要他出山,势无可能。
“你对融岛 忠心耿耿。”
邓伯诚点头,“许多人骂我是 庸才,但我爱融岛,天才像你,但不愿出力,又有何用。”
他动气了。
“老王,”他 意兴阑珊,“下午我就回融岛去。”
“别急,只有十二个月?”
邓伯诚大喜,“你 回心转意?”
王灼荣摇摇头。
“回去吧。”
“伯诚,我向你推荐一个人。”
“谁?”
这时王灼荣身上响起铃声。
他自袋里取出一只银底粉红色手提电话,转过头去絮絮细语。
“是是,我仍与邓先生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走开。”
他把那只电话对牢老友,原来小小对话器还有视像拍摄传真器。
邓伯诚只得向关小姐摆摆手。
王灼荣关上电话。
他说:“自十五岁起我就渴望有关明媚那样的女友。”
“我明白。”
“我从未做过 少年人,十五岁那年,我半工读,部分 薪水还需养家。”
两个中年人往回走。
管家占姆斯架着小房车出来接他们,远远停住了车。
“吃了午饭才走。”
邓伯诚却累了。
厨子的一碟橘子鸭做的美味无比,他多喝了一点红酒,回房收拾行李,倒头盹着。
醒来已近黄昏,房里不知谁人捧进一盆 水仙花, 幽香扑鼻。
他推开窗,看见有几只 雉鸡飞过,银绿色羽毛煞是好看。
他下楼去吃下午茶。
没想到远在异国高原可以吃到新鲜 生煎馒头。
“来,伯诚,喝一杯 龙井茶。”
邓伯诚苦笑说:“我真要走了。”
“你还没听我向你推荐谁。”
“谁?”
“我有一个兄弟, 英年早逝。”
“我听过这件事,深觉可惜,他好像比你大一岁。”
王灼荣叹口气,“正是,他与 大嫂交通失事失救,遗下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二十六岁。”
邓伯诚扬起一条 眉毛。
“她叫 王庭芳。”
“一个小女孩?”
“二十六岁不算小了,未婚, 独身,品格良好,十三岁进 伦敦大学修 人文学及新闻系,十八岁在 史密夫读完博士往联合国工作,此刻帮 安南属下一组研究 第三世界国家节育问题,已有十年工作经验。”
邓伯诚瞪大双眼。
“一年,十二个月,我想她能胜任。”
“你开玩笑!”
“不,我说真的, 初生之犊不怕虎,她出身富裕,肯定不会贪污 渎职, 身家清白,没有历史,学识与工作能力一流, 精力充沛,一日工作十六小时毫无倦容,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那样还算普通?”
“这世上满是有能力父母栽培的平凡天才儿童,融岛怎可交在他们手中。”
“伯诚,你迂腐,融岛一早应轰走你这样的首席顾问。”
“政治不是艺术,单凭想象力及创意行吗?”
“你已走投无路,不转弯更加不行。”
王灼荣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王庭芳。”
照片中是一个清丽可人的年轻女子。
“这可不是参加 华裔小姐比赛。”
“伯诚,你与其他 摄政王的指标其实是一年后一人一票,这一年后由谁出任都一样。”
“我不能接受这样 儿戏的人选。”
王灼荣看着老友,“无论哪个机构得到王庭芳这样的人才都应庆幸。”
“我不是那样意思。“
“那么,算是我误会,你也不要介意。”
王灼荣的话已说完,他站起来预备送客。
邓伯诚迟疑一下, 忽然之间作出一个决定,他把桌子上王庭芳的照片及 履历收进 公事包里。
“你说得对,老王,依此刻民智推理,一人一票可能选出当红歌星小露宝。”
王灼荣微笑,“ 质素也不会比本世纪历届 美国总统更差。”
邓伯诚笑得哽呛。
他们互相拍着对方肩膀。
司机把车子驶出来,邓伯诚有要事在身,匆匆上车去了。
那一天,淅淅下着油似细 春雨,水仙花 一望无际的 在路旁盛放。
邓伯诚不由得 自言自语吟起来:“美丽水仙,我们为你早逝哭泣,如早升 旭日,尚未看到午辰…。。”这是他在大学读 英国文学时背过的 济慈的诗,至今尚未忘记。
车子经过,大 闸门又缓缓关上。
在地球的另一头,小小公寓房子内小小卧室,一张 双层床,下格睡着一个小男孩,上格却是个年轻人,床不够长,双腿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他也勉强将就,睡得十分香甜。
外边狭窄的客厅,年轻人的兄嫂正忙着张罗早餐,吃了好上班去, 小市民生活节奏紧张。
“去叫 小宝起来。”
“这孩子十岁整,日日需父母苦苦哀求才会洗澡、吃饭、做功课、起床、睡觉。”
“没有一样自动,是谓小孩。”
“他抱怨鞋子又小了。”
“是,每隔三个月裤子太短、衣服太窄。唉, 黄口无饱期。”
大嫂进房去把孩子拉起来梳洗。
“真得训练小宝独立。”
“一日到黑恐吓他要不学乖要不送去寄宿,一日面青唇白回来说:妈妈 黄松治去了伦敦寄宿,原来真有如此悲惨遭遇,我说你别担心,我家负担不起这种刑罚。”
孩子惺忪换上 校服。
大嫂瞄了房门一眼,“二叔这一觉又得睡到下午。”
“别去理他。”
“半年了,不知是我们成功抑或是他失败,也不见他找工作,成日吃了就睡, 其乐融融。”
“你是大嫂,包涵点。”
大嫂说:“我替他可惜。”
一家三口出门去。
在电梯里大嫂还在说:“当日老爹辞世,节蓄公平分两份,我俩用来置业,至今经济稍微复苏,日子还过得去,他却用来留学,如今多才博学, 一肚皮学问,日日睡懒觉。”
“他好像打算教书。”
“ 校车来了。”
周启之在小床上转个身,他每句话都听到。
他睁开双眼,心里想:真该找工作了。
可是全部资本已经用来游学六年,文凭一大堆,户口无一文,究竟会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不过再不搬出去,怕启超在妻子面前日子不好过。
连 侄儿小宝也问他:“二叔,你不上学,也不上班,你做些什么?“
这便叫做社会压力。
他起床梳洗更衣,电话响了。
原来是早他三年回来的老友 林森。
“启之,出来喝杯茶。“
“半小时后我到你办公室见。“
需开口了,已经睡饱,真该找份工作,赚取薪酬,养活自己。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苏格兰高原,深沉灰紫色天空,雷声隐隐作动,极远天际云层之中透出闪电。
一辆黑色大房车正朝古老维多利亚式庄园驶去。
私家路十分遥远,大闸打开之后还有好几分钟路程,一路上经过修剪的松柏树纷纷掠过。车子驶近屋子,玄关的灯亮起来,一个穿管家服饰的年轻人开门出来等候。
车上是一名白发华裔男子,他推开车门,抬头看看天空,正好看到一朵巨大乌云掩到头顶,他喃喃说:“可是要下雨了!?”年轻人趋向前,“初春时节,说不定落雹,邓先生,王先生正在等你。”
客人拉一拉衣襟,下车来,“你叫什么名字?”
“占姆斯,先生。”
这时,另有男仆出来招呼远来司机。
女仆接过客人外套。
一把热诚的声音迎出来:“伯诚,别来无恙乎?”
那是大宅的主人了。
人客却不为所动,悻悻说:“我好比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
主人说:“有话慢慢说,进来坐下。”
他把客人带到书房,只见四面墙壁上全是一排排精装图书,大张皮沙发,柔和灯光,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丝绒幔子遮住一半窗户,只见漫天撒下斗大冰雹,打在地上沙沙作响,一下子草地上便罩满白蒙蒙小弹子,蔚为奇观。
室内炉火融融。
主人斟出威士忌酒,加冰递上,“伯诚,喝一杯再说。”
邓伯诚一饮而尽,只觉得醇酒象丝绒般滑进喉咙,安抚他焦躁心灵。
“再来一杯。”
他坐下,叹口气,“王灼荣,融岛快陆沉了。”
主人听了,只微微一笑,“都说政客比文人还多大话。”
“你知道这是事实,并无夸张。”
“融岛并非一个国家,它顶多只是一个县,后边有强大中央政府支撑,你同我放心。”
“老王,融岛不可融入其他省份,融岛必须保留百多年来独特属貌。”
“大势所趋,伯诚,你应放开怀抱,迎接新的局势。”
“不,老王,你听我说。”
主人有点无奈,多年老友,非让他把话讲完不可,可是他肯定一说好几个钟头,累死人,他暗暗打一个哈欠。
他按铃叫仆人。管家进来,他吩咐厨房作消夜。然后补一句:“请关小姐来一下。”
然后他才问客人:“你说到――”
“王灼荣,你出山吧,融岛栽培你,现在是你回报融岛的时候了。”
王灼荣只是笑。
他老朋友急躁,“你长年躲在这种阴湿的地方作什么?难道从来不想念过去与我们在一起运筹帷幄的日子?”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找我?”声线甜美,说话象唱歌一般。
声音的主人约二十多岁,长发披肩,穿一件丝袍,容貌亮丽,一见有客,“喔唷”一声,笑着退出去。
王灼荣摊摊手,“那是我的女友关明媚,你明白了吧?醇酒美人,我在此隐居,一百年也不闷,你别想我再出来蝼蚁竞血,劳碌三十年,目的纯为替自己赎身……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堕尘网里,一去三十年……我无论如何不会再现身,长话短说,伯诚,欢迎你来探访。”
“老王……”
“伯诚,融岛起初叫熔岛,因为人人知道它是一个大熔炉,包含多种族文化,有容乃大,在这个大城市内有才之士都可以发挥才能,得到社会赏识,后人觉得熔字火漆太大,太过霸道,一致通过,叫做融岛。”
“这历史我知道。”
“人与事都有命运,不可强求。”
邓伯诚没好气。
幸亏这时,男仆捧进宵夜,原来只是一碗阳春面。
客人饿了,老实不客气吃起来,又觉这碗面香滑可口,绝非一般白面可比。
吃罢,只见那关小姐又探进头来,这回,已经换了便服。
她陪坐一会,说几句话。
人客只觉得女郎娇俏可爱,全不做作,天生活泼天真,叫人如沐春风。
怪不得王某人在这里静享清福,南面王不易。
主人对客人说:“有话明日再说,你长途跋涉,想必累了。”
男仆进来说:“邓先生,请走这边。”
邓伯诚只得退出书房。
那一夜,他在静寂的客房睡得很好。
第二天,有大量杂声把他吵醒。
从二楼窗口看出去,只见管家占姆斯与一大班年轻男女交涉。
这班男女举着示威抗议牌子,打着鼓,吸引注意。
牌子上血红大字,写着“猎狐者死”、“禁止猎狐”、“猎狐无人道”等字牌。
原来大清早来抗议猎狐。
推开窗户,只听得管家说:“你们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马厩,我家主人从不猎狐,你们别浪费时间,各位可要喝杯热可可?”
众青年垂头丧气。
有人问管家:“这附近哪一家猎狐?”
仆人用纸杯盛出饮料饼干,那班示威者也不抗拒,纷纷自便。
管家微笑,“往这里走,约莫两里路远,步行四十分钟左右,可抵达巴而摩路行宫,女王陛下或许备有猎狐设施,你们可到该处示威。”
众年青人面面相觑,知道受到揶揄,败兴而去。
邓伯诚看得笑出来。
大门关上,不一会又打开。
原来是主人与女友吻别。
女郎说:“我先到伦敦,再往巴黎,三日即返。”
“我等你。”
女郎不大放心,“我已买通某些仆人,你当心行为。”
王灼荣笑了,“你少淘气。”
邓伯诚无比艳羡,只见一架直升机远远飞至降落,主人送女友上直升机。
真的,生活如此舒适自在,谁还会复出?
稍后,他与主人在早餐桌上会面,咖啡香郁,他连喝数杯。
“王灼荣,你不出山,至少同我推荐一个人。”
“融岛到底怎么了?”
邓伯诚叹口气,“年中李如涧就荣休了。”
“什么人继任?”
“无人愿意出来继任。”
“怎么可能!”
“人人想法同你一样,谁也不想出来做这份苦差:天天挨批挨斗,还需日理万机,站不是坐也不是,老李退休,若职位悬空,中央只得派人下来……”
王灼荣笑容收敛:“嗯。”
“原先以为融岛有的是野心勃勃,爱好功名的才俊,可是你看多么令人失望。”
王灼荣象是一下子从温柔乡中走了出来。
“融岛为它的成功所害。”
“这话怎么说?”
“这小小地方拥有五千年来华文从来未曾有过的自由,独步天下,所有放肆不羁的相反意见都可获发表,渐渐形成放纵!太痛快了,只有破坏,并无建树。”
“老王,言论自由是融岛至大资产。”
“我同意,可是许多人觉得头痛:李如涧不止一次回过来指摘新闻界对他不留情面,把李夫人发型服饰都取出揶揄,每季评分,对内对外,都只给不及格。”
邓伯诚苦笑,“作为首级顾问,我也挨骂,我同你讲,背后有人传你谣言是一件事,但是报纸头版斗大字头条指名道姓叫你下台滚蛋又是另一件事。”
王灼荣回答:“你可以回骂他们水准低,不明就里,你维持缄默,是因为你有涵养风度,保留辩驳权利,但,言论自由不可少,一个政府必须有量度容忍更坏的恶性批评。”
邓伯诚喊痛那样叫起来,“喂,政府里也是人。”
王灼荣笑,“忍受不了热度,最好走出厨房。”
邓伯诚悻悻,“所以再也无人出来继任首长一职,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王灼荣沉默。
“后果堪虞。”
王灼荣答:“经济复苏在望,前景大好,大部分市民根本不在乎谁担任领导。“
“李如涧是第五届首长,条例指明,六届之后,融岛可一人一票自由选举政府首长,这是何等样特权,历史性大跃进,怎可弃权!”
“真的没有人出来继任?”
“同高如山及于金玉谈过。”
“他俩一向好名。”
“都不愿作这职位。”
“世上竟有此奇事。”
“想法都同你一样,你愿否出来?只一年,十二个月后你大可请辞,然后融岛可获一人一票自选首长。”
王灼荣笑:“这十二个月内,我一生结交的女友玉照都会刊登在报章上。”
邓伯诚不出声。
“我两任前妻为何同我离婚,我性能力的高低,银行存款数目,全部暴露人前,生活琐事会给漫画家画了本子嘲讽。”
邓伯诚只得摊摊手。
“不,我觉得融岛不需要我。”
邓伯诚看着染色玻璃外的绿茵草地,神情沮丧。
“来,老朋友,我与你到草地散步。”
他俩披上外套走到老远,只见绵羊成群走过,石筑围堤上长满紫色石楠,空气清新如水晶。
邓伯诚叹口气,“呜,我也不走了。”
“回想你我一生,自小是模范青年,孜孜不倦,勤学向上,吃多少苦也咬牙直过,但是伯诚,岁月不放过任何人,转瞬间已是中年人,我想留些时间给自己,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请允许我自私一次。”
“老王,我无异议,只是,希望你给一个锦囊。”
他俩坐下来,望向天际,一只友善的牧羊犬走近摇尾。
邓伯诚这才明白,步行近三十分钟,却仍在王灼荣庄园范围之内。他拥有的土地面积恐怕比融岛还大,要他出山,势无可能。
“你对融岛忠心耿耿。”
邓伯诚点头,“许多人骂我是庸才,但我爱融岛,天才像你,但不愿出力,又有何用。”
他动气了。
“老王,”他意兴阑珊,“下午我就回融岛去。”
“别急,只有十二个月?”
邓伯诚大喜,“你回心转意?”
王灼荣摇摇头。
“回去吧。”
“伯诚,我向你推荐一个人。”
“谁?”
这时王灼荣身上响起铃声。
他自袋里取出一只银底粉红色手提电话,转过头去絮絮细语。
“是是,我仍与邓先生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走开。”
他把那只电话对牢老友,原来小小对话器还有视像拍摄传真器。
邓伯诚只得向关小姐摆摆手。
王灼荣关上电话。
他说:“自十五岁起我就渴望有关明媚那样的女友。”
“我明白。”
“我从未做过少年人,十五岁那年,我半工读,部分薪水还需养家。”
两个中年人往回走。
管家占姆斯架着小房车出来接他们,远远停住了车。
“吃了午饭才走。”
邓伯诚却累了。
厨子的一碟橘子鸭做的美味无比,他多喝了一点红酒,回房收拾行李,倒头盹着。
醒来已近黄昏,房里不知谁人捧进一盆水仙花,幽香扑鼻。
他推开窗,看见有几只雉鸡飞过,银绿色羽毛煞是好看。
他下楼去吃下午茶。
没想到远在异国高原可以吃到新鲜生煎馒头。
“来,伯诚,喝一杯龙井茶。”
邓伯诚苦笑说:“我真要走了。”
“你还没听我向你推荐谁。”
“谁?”
“我有一个兄弟,英年早逝。”
“我听过这件事,深觉可惜,他好像比你大一岁。”
王灼荣叹口气,“正是,他与大嫂交通失事失救,遗下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二十六岁。”
邓伯诚扬起一条眉毛。
“她叫王庭芳。”
“一个小女孩?”
“二十六岁不算小了,未婚,独身,品格良好,十三岁进伦敦大学修人文学及新闻系,十八岁在史密夫读完博士往联合国工作,此刻帮安南属下一组研究第三世界国家节育问题,已有十年工作经验。”
邓伯诚瞪大双眼。
“一年,十二个月,我想她能胜任。”
“你开玩笑!”
“不,我说真的,初生之犊不怕虎,她出身富裕,肯定不会贪污渎职,身家清白,没有历史,学识与工作能力一流,精力充沛,一日工作十六小时毫无倦容,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那样还算普通?”
“这世上满是有能力父母栽培的平凡天才儿童,融岛怎可交在他们手中。”
“伯诚,你迂腐,融岛一早应轰走你这样的首席顾问。”
“政治不是艺术,单凭想象力及创意行吗?”
“你已走投无路,不转弯更加不行。”
王灼荣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王庭芳。”
照片中是一个清丽可人的年轻女子。
“这可不是参加华裔小姐比赛。”
“伯诚,你与其他摄政王的指标其实是一年后一人一票,这一年后由谁出任都一样。”
“我不能接受这样儿戏的人选。”
王灼荣看着老友,“无论哪个机构得到王庭芳这样的人才都应庆幸。”
“我不是那样意思。“
“那么,算是我误会,你也不要介意。”
王灼荣的话已说完,他站起来预备送客。
邓伯诚迟疑一下,忽然之间作出一个决定,他把桌子上王庭芳的照片及履历收进公事包里。
“你说得对,老王,依此刻民智推理,一人一票可能选出当红歌星小露宝。”
王灼荣微笑,“质素也不会比本世纪历届美国总统更差。”
邓伯诚笑得哽呛。
他们互相拍着对方肩膀。
司机把车子驶出来,邓伯诚有要事在身,匆匆上车去了。
那一天,淅淅下着油似细春雨,水仙花一望无际的在路旁盛放。
邓伯诚不由得自言自语吟起来:“美丽水仙,我们为你早逝哭泣,如早升旭日,尚未看到午辰…。。”这是他在大学读英国文学时背过的济慈的诗,至今尚未忘记。
车子经过,大闸门又缓缓关上。
在地球的另一头,小小公寓房子内小小卧室,一张双层床,下格睡着一个小男孩,上格却是个年轻人,床不够长,双腿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他也勉强将就,睡得十分香甜。
外边狭窄的客厅,年轻人的兄嫂正忙着张罗早餐,吃了好上班去,小市民生活节奏紧张。
“去叫小宝起来。”
“这孩子十岁整,日日需父母苦苦哀求才会洗澡、吃饭、做功课、起床、睡觉。”
“没有一样自动,是谓小孩。”
“他抱怨鞋子又小了。”
“是,每隔三个月裤子太短、衣服太窄。唉,黄口无饱期。”
大嫂进房去把孩子拉起来梳洗。
“真得训练小宝独立。”
“一日到黑恐吓他要不学乖要不送去寄宿,一日面青唇白回来说:妈妈黄松治去了伦敦寄宿,原来真有如此悲惨遭遇,我说你别担心,我家负担不起这种刑罚。”
孩子惺忪换上校服。
大嫂瞄了房门一眼,“二叔这一觉又得睡到下午。”
“别去理他。”
“半年了,不知是我们成功抑或是他失败,也不见他找工作,成日吃了就睡,其乐融融。”
“你是大嫂,包涵点。”
大嫂说:“我替他可惜。”
一家三口出门去。
在电梯里大嫂还在说:“当日老爹辞世,节蓄公平分两份,我俩用来置业,至今经济稍微复苏,日子还过得去,他却用来留学,如今多才博学,一肚皮学问,日日睡懒觉。”
“他好像打算教书。”
“校车来了。”
周启之在小床上转个身,他每句话都听到。
他睁开双眼,心里想:真该找工作了。
可是全部资本已经用来游学六年,文凭一大堆,户口无一文,究竟会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不过再不搬出去,怕启超在妻子面前日子不好过。
连侄儿小宝也问他:“二叔,你不上学,也不上班,你做些什么?“
这便叫做社会压力。
他起床梳洗更衣,电话响了。
原来是早他三年回来的老友林森。
“启之,出来喝杯茶。“
“半小时后我到你办公室见。“
需开口了,已经睡饱,真该找份工作,赚取薪酬,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