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三国志》中此词共出现9处(就其本意而言。不计另外一处:《费祎传》载裴注引殷基通语曰:“若爽信有谋主之心,大逆已构,而发兵之日,更以芳委爽兄弟。”此处“谋主‘乃是指“谋攻君主”之意)。
《袁绍传》载曰:“众数十万,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
《荀攸传》载曰:“是时荀攸常为谋主。”
《贾诩传》载贾诩言曰:“绣无谋主,亦原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
《董昭传》载曰:“时郡右姓孙伉等数十人专为谋主,惊动吏民。”
《王基传》载王基言曰:“今陆逊等已死,而权年老,内无贤嗣,中无谋主。”
《诸葛亮传》载曰:“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
《法正传》载曰:“以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
《孙策传》载曰:“彭城张昭、广陵张纮、秦松、陈端等为谋主。”
《孙皓传》载裴注引《襄阳记》曰:“司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民心归之,亦已久矣。”
综合上面9处来看,除了《董昭传》载曰:“时郡右姓孙伉等数十人专为谋主,惊动吏民。”此条没有讨论意义之外,其它8处我们认为其含义及用法基本相同。此8处,有7处是陈寿所用,1处是《襄阳记》所载。诸臣或有本传,或其事见于相关传主之文。
《孙策传》载曰:“彭城张昭、广陵张纮、秦松、陈端等为谋主。”
《张昭传》载曰:“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
参看二条史料,可见谋主是可以(不是说必然)同时兼顾“文武之事”的。田丰、荀谌、许攸、荀攸、法正、张昭、张纮、秦松、陈端、司马懿父子诸人,由于篇幅所限,自己不能一一论其为谋主之详细事迹;但其中许多人出帅入相,参与军国谋略多矣重矣明矣,自不必待详证矣(好像是三国常识,故自己不想再拉长文章篇幅)。
《诸葛亮传》载曰:“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或曰,诸葛亮为股肱,即是蜀实际之相;诸葛亮列前,即可证诸葛亮当时地位(职权)高于法正。前面自己所举股肱之例,没有一处可以明确可证为指相之权。当时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本传)署左将军府事,是不是可证为相?《董和传》载曰:
“先主定蜀,征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献可替否,共为欢交。自和居官食禄,外牧殊域,内干机衡,二十馀年,死之日家无儋石之财。亮后为丞相,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殷勤,有忠於国,则亮可少过矣。””
由此可见,当时署左将军府事者至少有二人,那么我们能够称此二人都是相吗(此处所称相乃指首席重臣,只能是一人)?显然不能。读诸葛亮此处之语,董和之位不及于他(“来相启告”可以解释为告于诸葛亮;逻辑上诸葛亮之位之权自当高于董和)——但至少可以证明一点:当时并不是诸葛亮一人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至少是有人分其权的。可见当时诸葛亮不是相(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参署之董和是如后来的蒋琬等为丞相长史等职一样,是诸葛亮的属下;也就是说,董和至少应是诸葛亮的副手,而不是属下)。案:建安十九年,先主定蜀。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先主于上汉帝表中曰:“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本传)此时进封大司马号(“臣等辄依旧典,封备汉中王,拜大司马”,“上臣大司马汉中王”)(本传),因此董和参署,始于建安十九年。参署七年,则最后一年是建安二十五年。由此可见,董和参署七年,包括署左将军府事有六年,署大司马府一年(可能卒于任上)。
又案:现在《三国志》标点本常见“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之断句,而不是“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这个似乎可以商榷,容易误导后学,以为左将军大司马府是一府,而实际上是二府。
股肱不必为相,亦不必高于谋主。
【出处】卷第八十八
【晋纪十】孝怀皇帝下永嘉六年(壬申,公元三一二年)
【原文】会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闻晋军将至,集将佐议之。右长史刁膺请先送款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将军夔安请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怯邪!”孔苌等三十馀将请各将兵,分道夜攻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杨,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匹。顾谓张宾曰:“ 于君意何如?”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相臣奉乎!去年既杀王弥,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也。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宜北徙据之,以经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者矣。晋之保寿春,畏将军往攻之耳。彼闻吾去,喜于自全,何暇追袭吾后,为吾不利邪!将军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寿春。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责刁膺曰:“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劝孤降!此策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号曰“右侯”。
简评:刁膺、夔安未必怯懦;孔苌等三十馀将亦妄称勇敢;谋主定计,莫若张宾。勿论华夷之防,以定谋论之,张宾比之子房、武侯不遑多让,亦王景略、范文程之先辈也!俱为开一朝基业之谋主风范!石勒,不世出之魔王也,虽曰魔,亦为王!杀伐决断亦天授也!
【出处】卷第八十八
【晋纪十】孝怀皇帝下永嘉六年(壬申,公元三一二年)
【原文】石勒自葛陂北行,所过皆坚壁清野,虏掠无所获,军中饥甚,士卒相食。至东燕,闻汲郡向冰聚众数千壁枋头,勒将济河,恐冰邀之。张宾曰:“闻冰船尽在渎中未上,宜遣轻兵间道袭取,以济大军,大军既济,冰必可擒也。”秋,七月,勒使支雄、孔苌自文石津缚筏潜渡,取其船。勒引兵自棘津济河,击冰,大破之,尽得其资储,军势复振,遂长驱至邺。刘演保三台以自固,临深、牟穆等复帅其众降于勒。
诸将欲攻三台,张宾曰:“演虽弱,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之未易猝拔。舍而去之,彼将自溃。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宜先取之,演不足顾也。且天下饥乱,明公虽拥大兵,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邯郸、襄国,形胜之地,请择一而都之。”勒曰:“右侯之计是也。”遂进据襄国。
宾复言于勒曰:“今吾居此,彭祖、越石所深忌也,恐城堑未固,资储未广,二寇交至。宜亟收野谷,且遣使至平阳,具陈镇此之意。”勒从之,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壁垒多降,运其谷以输襄国;且表于汉主聪,聪以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公。
【简评】前策定于危难之间,决疑于两难之际,堪比武侯之隆中对策;济河破冰,拟于法正之汉中定军山之役;进据襄国以立根本、收谷称臣以待时机,诚武侯再世而又胜于武侯者!所谓,风云际会必有英雄出!
【出处】卷第八十九
【晋纪十一】孝愍皇帝下建兴二年(甲戌,公元三一四年)
【原文】石勒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奈何?”宾曰:“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候已了之,吾复何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