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堠远,置邮稀,附与征衣衬铁衣。连夜不妨频梦见,过年惟望得书归。
这是《捣练子》的最后一首,内容承前边几首意脉,也是以捣衣为题材,写思妇对征人的怀念。
词的发端两句:“边堠远,置邮稀”,写思妇捣制好征衣,准备寄给远方征人。“边堠”,边境上瞭望敌情的土堡,属哨所性质,是边境驻扎军队的地方,也就是征人戍守的地方。“置邮”,马递为置,步递为邮。古代的邮递工具和设施,即指驿车、驿马、驿站。“稀”是少的意思,古代邮递本来就不方便,驻地既“远”,而置邮又“稀”,更见寄衣的困难。这两句的大意是说:边关千里迢迢,而官家的驿车马配备甚少。在这两句的背后,分明隐藏着对于封建统治者的谴责。因为边堠再远,也不应是“十书九不到,一到忽经年”(贾岛《寄远》诗)的理由。为什么苏轼写供帝王妃子享用的新鲜荔枝龙眼如何不远万里及时贡进,不是有“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荔枝叹》)之句么?根本原因还是执政者对戍人及其家属的苦痛,置若罔闻,熟视无睹造成的,主观上有其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一层深的思想意义,就蕴藏在“置邮稀”三字的轻描淡写中,对此微言深意,不可等闲视之。第三句“附与征衣衬铁衣”,承上两句意脉,既然官家驿车配备甚少,难得今天见到驿使,寄言之外,还附与赶制的征衣,有它衬里,征人披上铁甲便不会感觉寒冷了。这朴实无华的语言中,倾注了思妇的无限深情,体现了她对征人无微不至的体贴关怀。词的结尾两句“连夜不妨频梦见,过年惟望得书归”,说征人回乡既不可能,只好指望多多在梦中相见,只盼望明年开春后能接到征人来信。这是写思妇对生活要求低到再不能低的限度,她不敢想真的重逢,只希望梦中相会就满足了。她不敢想人归,只寄希望于明年能收到回信,就是无限安慰。这是因为在它的背后,不知曾有多少个幻想变成泡影,多少次热望化成灰烬,得到的宝贵教训。这样写,显而易见,比直接写盼望征人早日归来,感情要蕴含深沉千万倍,因而耐人寻味,哀怨感人更深.
贺铸 (1052-1125) 字方回,自号庆湖遗老,祖籍山阴(今浙江绍兴),生长于卫州(今河南汲县)。长身耸目,面色铁青,人称贺鬼头。孝惠皇后族孙,授右班殿直,元佑中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晚年退居苏州,杜门校书。不附权贵,喜论天下事。能诗文,尤长于词。其词内容、风格较为丰富多样,兼有豪放、婉约二派之长,长于锤炼语言并善融化前人成句。用韵特严,富有节奏感和音乐美。部分描绘春花秋月之作,意境高旷,语言浓丽哀婉,近秦观、晏几道。其爱国忧时之作,悲壮激昂,又近苏轼。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等对其词均有续作,足见其影响。代表作为《青玉案·横塘路》、《鹧鸪天·半死桐》、《芳心苦》、《生查子·陌上郎》、《浣溪沙》([一]、[二]、[三])、《捣练子·杵声齐》、《思越人》、《小梅花·行路难》、《捣练子·望书归》、《采桑子》等,其中以《青玉案·横塘路》、《鹧鸪天·半死桐》、《芳心苦》三首为最著名。《鹧鸪天·半死桐》悼念词人相濡以沫的妻子,字字悲切,如泣如诉,“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这一句更是饱含深情,哀婉凄绝。《芳心苦》写“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的荷花,视角新奇却又不失于理,且托物言志,可谓手法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