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存在主义作家,米兰昆德拉以小说进行着他对"人的存在情况"的探索,而他这里的"人"更多的是种种人性与人生冲突;"存在情况"则是那些未实现的。用词条总结的人性肯定是残酷的,那种判断性的东西必然是刚性的。但人内心柔软的那一部分在看词条总结的人性的时候,或许是释怀的。那个时候也许就没有玩笑一说。里面人物的每一个感情都可以理解,都很顺利成章,可是结果的荒诞性确总让人开始惧怕人性这是一个荒诞的游戏,也是一个严肃的玩笑。没有人注意到它已经发生,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它的必然发生与结果。读米兰·昆德拉的书,很容易让人怀疑一些事情。不仅仅是《玩笑》、 《爱德华与上帝》、 《谁都笑不出来》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在搭车游戏中,让人感觉到的是生活本身的的确确的残酷。女孩在生活中代表了需要依靠的弱者,她的命运掌握在被依靠者的手中。她容易受伤,但这往往是因为她总是选择愿意去相信别人。与其说命运选择了让她依附悲剧,不如说悲剧从不愿意放弃弱者。卑微者总会有卑微的命运。玩笑被玩笑本身所玩弄,为何不能一笑置之呢。
一次角色的改变,就如天空浮过的云,必然投影在波心。
《 搭车游戏》写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假期期间驾车出游时,趁着女孩买汽油之机,双方自觉地滑入扮演陌生人的游戏。女孩扮演起陌生的想要诱惑陌生驾车司机的搭车姑娘,而男孩则扮演起诱惑搭车姑娘的驾车司机。这是一个双方都确知的,充分假定的游戏。
他们在此过程中,逐渐适应角色的不协调性。首先是,女孩在面对男孩的讨好手段无法分清自己是男孩的女朋友,还是作为要诱惑陌生司机的搭车姑娘,心生嫉妒。她嫉妒那些可能坐在男孩车上的女人,因为在面对男孩的风流殷勤讨好手段时,她疑惑,男孩是把她看成是他的女朋友呢,还是陌生的搭车姑娘?是应该作为女朋友的产生嫉妒,还是作为搭车女孩的轻佻对待呢?
嫉妒不会不可爱,但它使用恰当时。
1、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存在着叛逆,只是生活归于宁静的时候,叛逆也只能是夜中的梦魇。当生活出现波动的时候,当内心起着微谰的时候,夜里的梦魇往往也会演变成现实的举动,在阳光下变得直白,也就顺应了梦魇一样的可怕。
文章中是一对恋人的一次假期旅行,姑娘坐在男朋友的副驾驶座上,脑海里浮现出男朋友单独出车时候必然会遇到漂亮、狂野的搭车女郎。在内心嫉妒的啃嗜下,她把自己的角色替换成了轻飘的搭车女郎形象,想从这一改变下体验另一种女人的切身感觉,也对应的照射出男朋友彼时的心态。
旅行就在轻佻、挑逗中进行着,也逐渐使两个人远离了自己的本真,小伙子一直想把女郎变回自己心爱的女朋友,但是在女郎与陌生人的搭讪中也由于嫉妒而变得低劣和粗暴起来。也愈来愈以对待妓女的方式来对待他心爱的女朋友,而这种方式对于他来说却是如此的陌生和刺激。嫉妒不会不可爱,但它使用恰当时。
如果这就是他们内心的渴望,轻车熟驾,得心应手不是问题。隐藏在内心的焦虑与疑惑只是找到逃逸的缺口。或者说,平时隐藏在内心的另外的一个自己蹿出水面。女孩并不只是纯洁天真的,端庄的,容易脸红的,羞涩姑娘,男孩也并不只是平时温柔诚实的,可靠的,贴心的男孩,他也可以表现出其粗暴的一面:独断专行,恬不知耻,自以为是。只是有些东西不需要唤醒而已。这些从来都只是他们内心的一个幼稚的渴望,当这种童稚的渴望抓住了机会,摆脱了成人精神的一切樊笼,在别人建议他们的角色中体现出来。正如小说中所说,这个游戏获得了一种新的性质,它不仅尽是一个游戏,可它也确实是一个游戏。谁也没怀疑。但是这种解放,他们脱离他们原本呈现出的面貌,并不是人人能接受。男孩不行。到底哪个才是他们原本应该有的面貌呢?他们困惑了。
2、昆德拉塑造了的男孩具有很大的典型性。他喜欢的女孩应该像小白兔一样纯洁,像小绵羊一样乖巧,向哈巴狗一样忠诚。所以,在小说开始时。透过男孩的角度为我们展现一个纯洁乖巧,羞涩与端庄的女孩。她绝对纯洁,绝对乖巧,绝对羞涩,也绝对忠诚。这是角色的需要。在游戏中蜕变成为一个轻浮放荡、无忧无虑、恬不知耻的那一类女人才会让人如此惊奇。小说把这种转变刻画深刻,其中有这么一个这样的小节是这样的:…他想重新坐到车上去,但是他发现,姑娘从另一侧的车门下了车。“请原谅”他说。他故意问她想惹她难堪。如果你只读小说的开头,你绝对猜不出讲的是什么。只有看了后文,在一间餐厅里:…她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轻佻的微笑说:“对不起。”“我能不能问一下,您要去哪里,小姐?”“尿尿,如果您允许的话。”…你才能意会。女孩连上厕所都觉得是一件非常难为情的事情。而且她恨自己不得不求他(男孩常常连续开上好几个小时的车)在某个小树丛前停一会儿车。当男孩装傻充愣得问她为什么要停车,她几乎每次都回恼羞成怒。而且她觉得她的羞涩是可笑的和过时的。
但是游戏开始后,变成陌生搭车姑娘的她竟用到如此方式。男孩从来没有从她嘴里听到过的。而她认为她是在体现另一个女人。所以她很满意,而且她总算用这个词把男友甩在那里呆若木鸡。当然,这是个无足轻重的词,但是,在她看来,没有什么能比她放在这个词里头的轻浮的夸张更好地表现她所体现的这个女人;在我们现在看来,它也没什么。是的,她很满意,她处于最佳的状态中;游戏令她亢奋;它为她带来一些新的感觉:比方说,一种满不在乎的无忧无虑的情感。可是,在男孩的眼里她却忽视了一种厌恶的感情。
男孩与女孩的角度不同从来不是因为它们没相互努力去取得一致。男孩喜欢女孩是因为她那难得的羞涩,在男孩的眼里,他们彼此认识已经有一年时间了,但是她在他面前还是会脸红,而男孩是非常喜欢女孩那一刻的难为情的;首先,是因为男孩觉得那种羞涩是使女孩有别于他在她之前认识的那些女人的东西,其次,是因为男孩认识万物稍纵即逝的普遍规律,因此他女朋友的羞涩在他眼中是显得格外珍贵的。
但女孩却不懂,她破坏了这种幻觉与印象。她过于投入。也许这种说法不全正确。如果万物都存在两面是真理的话,那么在女孩身上所体现的另一个女人也只是她的本身。因为有一种忧虑,即使是女孩与男孩相处时,也从来没有消失过的,那就是:在与男孩相处时,她是感到幸福的,无疑,这是因为男孩从来不把她的灵魂与肉体区分开来,跟男孩在一起时,她可以身心合一地跟他分享生活。但是,她害怕那些毫不隐讳的女人,她希望男孩可以全身心地属于她,不仅仅是严肃的爱,还包括轻浮的,那种轻薄的,肤浅的爱。所以,在她身上所体现出的这个女人,正是那毫不隐讳的女人,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杀其他女人,代替她们所带给男孩的诱惑。而且她不止一次劝说自己:任何人在生下来时,都在几百万个可以使用的肉体中获得了一个肉体,就仿佛人们分配给了她一套住所,它就像一座巨大的大厦中其他几百万套住所一样;只不过是一件借用的和现成的。
毕竟不是一场游戏。女孩在游戏中过于投入,但是男孩却非常清醒,非常清醒,他参与了游戏,但脑袋却不完全进入陌生人这个角色。他,观察了她的女朋友。他,他很清醒。是的,非常清醒。清醒能让他由嫉妒到恼怒,并非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感情进展到厌恶也并非很困难,再到仇视,到仇恨只是一线之距。他嫉妒她对一个陌生的司机竟如此挑逗,他知道他们在游戏,可是他眼中看到的却是他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位陌生的搭车姑娘;他从不怀疑她的忠诚,但是,他恼怒了,因为他的女朋友竟对荡娃淫妇的举止如此娴熟;透过他的想法,一切的性质变得不同了,他原本认为那是另一个女人,可是当一个人如此善于变成另一个人,难道不意味着,他就是这样的人吗?是的,小伙子已经这样认定了,他厌恶女友体现的这个女人,他从前所看到的那一类女人,是那一类。渐渐地,则又变成了一种仇视的情绪,因为原来他所喜欢的她的那个样子只是一种幻觉,那只是他的欲望、他的抽象思维、他的信任的一个产物,而那还现实中的那个样子,才是真真正正站在他面前的,令人绝望的别样、令人绝望的陌生、令人绝望的多形。假如女孩足够聪明的话,她应该有所察觉,她应该知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应该制止游戏继续下去。
当他们单独时,他们也曾从角色中跳出来,但是,女孩对男孩是那么的忠贞不二,以至于她从没想过要怀疑男孩,她想象着,把生命的每一刻都交给男孩,包括以她妒忌的那些搭车的年轻女郎的形式。可是女人在小事上会变得非常敏感,只是针对男人的芝麻绿豆。当对象是自己时,她却迷惑了,她对自己扮演的角色是如此的满意,当一群男人对她吹口哨时,她感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得意,飘飘然。她为自己感到的是骄傲。而羞耻也已经被骄傲冲谈。
一场游戏中,如果两方的步调不一致,那么胜利最终是属于清醒的。不管怎样说,这是一个悲剧。女孩心里最惧怕的事情发生,只是没有情感,没有爱情的做爱。在男孩的眼里,那只是一具肉体,诱惑的肉体而已,诱惑远大于爱情。那是一个复仇。留在我们耳边的是女孩的抽泣声与那句:我是我,我是我,我是我,我是我……女孩想告诉男孩,这个你侮辱的女孩还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容易脸红的女孩,是你爱的那个女孩,不是其他的。可是残酷的是,男孩连同情与怜悯都无法再找回来安慰她,因为,它们都不在身边。
米兰·昆德拉(MilanKundera,1929-未知),捷克小说家,生于捷克布尔诺市。父亲为钢琴家、音乐艺术学院的教授。生长于一个小国在他看来实在是一种优势,因为身处小国,“要么做一个可怜的、眼光狭窄的人”,要么成为一个广闻博识的“世界性的人”。童年时代,他便学过作曲,受过良好的音乐熏陶和教育。少年时代,开始广泛阅读世界文艺名著。青年时代,写过诗和剧本,画过画,搞过音乐并从事过电影教学。总之,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曾在艺术领域里四处摸索,试图找到我的方向。”
50年代初,他作为诗人登上文坛,出版过《人,一座广阔的花园》(1953)、《独白》(1957)以及《最后一个五月》等诗集。但诗歌创作显然不是他的长远追求。最后,当他在30岁左右写出第一个短篇小说后,他确信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此走上了小说创作之路。
1967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在捷克出版,获得巨大成功,连出三版,印数惊人,每次都在几天内售馨。作者在捷克当代文坛上的重要地位从此确定。但好景不长。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后,《玩笑》被列为禁书。昆德拉失去了在电影学院的职务。他的文学创作难以进行。在此情形下,他携妻子于1975年离开捷克,来到法国。移居法国后,他很快便成为法国读者最喜爱的外国作家之一。他的绝大多数作品,如《笑忘录》 《不承受的生命之轻》 《不朽》等等都是首先在法国走红,然后才引起世界文坛的瞩目。他曾多次获得国际文学奖,并多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除小说外,昆德拉还出版过三本论述小说艺术的文集,其中《小说的艺术》以及《被背叛的遗嘱》在世界各地流传甚广。
昆德拉善于以反讽手法,用幽默的语调描绘人类境况。他的作品表面轻松,实质沉重;表面随意,实质精致;表面通俗,实质深邃而又机智,充满了人生智慧。正因如此,在世界许多国家,一次又一次地掀起了“昆德拉热”。昆德拉原先一直用捷克语进行创作。但近年来,他开始尝试用法语写作,已出版了《慢》(1995)和《身份》(1997)两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