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文集(套装共4册)》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一 到达
K.到达时天色已晚。村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城堡山踪影皆无,雾霭和夜色笼罩住它,也没有一丝灯光显示出这座大城堡来。K.久久伫立在从大路通往村子的木桥上并仰视这看似空荡荡的一片。
然后他去找住处,酒店里的人还没睡,老板虽然无房出租,但在对这位晚来的客人表示惊讶和惶惑之余还是愿意让K.睡在店堂里的一个草垫子上,K.同意这一安排。几个农民还在坐着喝啤酒,但是他无意同任何人交谈,自己到阁楼上拿来草垫子并在炉子附近躺下,农民们寂静无声,他还用疲倦的双眼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他就睡着了。
然而没多久他就被叫醒。一个年轻男子,城里人装束,长着一张演员似的脸,细眼睛,浓眉毛,和老板一起站在他身旁。农民们也还在这儿,有几个已把他们的椅子转过来,以便看得清楚听得清楚一些。小伙子为叫醒了K.而彬彬有礼地向他道歉,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城堡总管的儿子,然后说道:“这村子是城堡的产业,谁在这里居住或过夜,谁就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在城堡里居住或过夜。没有伯爵的许可谁也不可以这样做。而您却没有获得这样的许可证或者至少不曾出示这样的许可证。”
K.半坐起身子,捋了捋头发,抬头看着他们,说道:“我迷路摸到哪个村子来了?这儿有一座城堡?”
“当然啦,”小伙子慢条斯理地说,这时店堂里有人对K.直摇头,“西西伯爵老爷的城堡。”
“在这儿过夜一定要有许可证吗?”K.问,似乎他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做梦听到了刚才这一番话。
“是要有许可证,”回答的话音刚落,小伙子便伸出胳臂向老板和客人,“难道竟不要有许可证吗?”话音中带着对K.的一丝强烈讥讽。
“那我就得去要一张许可证来啦。”K.打着哈欠说并推开身上的被子,仿佛他想站起来。
“向谁去讨要呀?”小伙子问。
“向伯爵老爷呗,”K.说,“没有别的法子。”
“现在深更半夜地去向伯爵老爷要许可证?”小伙子嚷嚷,倒退了一步。
“这不行吗?”K.不以为然地问,“那您为什么叫醒我呀?”
这时年轻小伙子憋不住火了,“流浪汉习气!”他大声说,“我要求您对伯爵的官府放尊重些!我之所以叫醒您,是为了通知您:您必须立刻离开伯爵的领地。”
“别再演戏啦,”K.特别小声地说,并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年轻人,您太过分了点儿,明天我还会来谈谈您的这种态度。那儿的老板和诸位先生都可以替我作证,如果我需要什么证人的话。现在请您听清楚:我是伯爵请来的土地丈量员。我的几个助手带着各种器件明天乘车随后就到。我不想失去这个踏雪觅途的好机会,但可惜几次迷路,所以这么晚才到达。现在到城堡里去报到已为时太晚,这一点我自己知道,用不着您来赐教。所以我也就将就在草垫上凑合过夜,而您竟然——客气点说吧——举止失礼,打搅我休息。我的话已经说完。晚安,诸位先生。”说罢,K.就向炉子转过身去。
“土地丈量员?”他还听见自己背后有人将信将疑地问,然后就是一片寂静。但是小伙子很快便定了定神,用一种压得低到足以被认为为了照顾K.的睡眠、高到足以能让他听清楚的声音对老板说道:“我去打电话问一下。”噢,在这家乡村小酒店里居然还有电话?设备不错呀。这些事一件一件听起来使K.感到惊奇,不过总括起来却又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发现,电话机几乎就装在他的头顶上,刚才他睡眼惺忪没看到它。如果这个年轻人现在一定要打电话,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打搅K.的睡眠,问题只在于K.让不让他打这个电话,K.决定让他打。不过这样一来装睡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他就又恢复了仰卧的姿势。他看见农民们怯怯地靠拢到一起并互相交谈着,一个土地丈量员的到来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
厨房的门已经开了,老板娘的庞大身躯站在那里几乎堵上了门,老板踮着脚尖走到她跟前,向她报告。这时开始通话了。城堡总管在睡觉,但是一个副总管——副总管们中的一个,一位叫弗里茨的先生在呢。年轻人自报姓名,说是叫施瓦尔策,说是他发现了一个K.,这K.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衣衫相当褴褛,安静地睡在一个草垫子上拿一个小背囊当枕头,手边放着一根多节的手杖。说是他自然觉得此人形迹可疑,而由于老板显然玩忽职守,所以他施瓦尔策就责无旁贷地要过问这件事。说是对于被叫醒,对于受到查问,对于要按惯例逐出伯爵领地的威胁,K.表现得很不耐烦,此外如情况最终表明的那样,K.的这种表现也许不无道理,因为他自称是伯爵大人聘来的土地丈量员。说是当然至少要例行公事核实他的这种说法,所以他施瓦尔策就请弗里茨先生在城堡总办公厅询问一下,是否确有一位这样的土地丈量员要来,并立刻将答复电话告知。
然后就一片寂静,弗里茨在那边查问,这边人仍在等回音,K.神态依旧,连身子也没转一转,似乎满不在乎,看着眼前出神。施瓦尔策的这一番掺和着恶意和谨慎的话使他产生城堡里连施瓦尔策这样的小人物也拥有几分外交修养这样的印象。而且那边的人也勤于职守,总办公厅有值夜班的。显然很快就来了回音,因为弗里茨已经打电话来了。不过这回话似乎很简短,因为施瓦尔策立刻又气呼呼地扔下听筒。“我早就说了嘛!”他大声叫喊,“什么土地丈量员,一个卑鄙的、信口雌黄的流浪汉,说不定还更糟。”K.顿时在心中暗想,所有的人,施瓦尔策,农民们,老板和老板娘,眼看就要向他猛扑过来,为了至少避一避这个凶猛的势头,他就全身钻进被窝里,这时——他慢慢地又探出头来——电话铃又响起来,而且K.觉得声音特别响亮。虽然电话不大可能又涉及到K.,但是所有的人还是稳住身形,而施瓦尔策则回到电话机旁去。他在那儿听完了一番较长的解释,然后小声说道:“那么是弄错了?这真叫我为难。办公室主任亲自打来电话?真是怪事,真是怪事。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向土地丈量员先生解释才好呢?”
K.竖起耳朵听着。如此说来,城堡已经任命他为土地丈量员了。这一方面对他不利,因为情况表明,城堡里的人了解他的底细,反复掂量了双方的力量对比并欣然揭开这场斗争的序幕。但是另一方面情况又对他有利,因为在他看来这证明人们低估他,他将会有更多的自由,超过他一开始所能希冀的。如果他们以为用承认他的土地丈量员身份这种确实棋高一着的做法能永远使他诚惶诚恐,那么他们就错了,这使他略微吃了一惊,也不过如此而已。
K.挥了挥手要怯生生向他走来的施瓦尔策走开,人们敦促他搬到老板的房间里去住,他拒绝了,只接受了老板递给的一杯催眠饮料,从老板娘手里接过一盆水、肥皂和毛巾并且根本用不着开口叫人离开店堂,因为这时所有的人都转过脸争先恐后往外走,为了不致明天被他认出来吧,灯熄了,他终于可以安睡了。他酣睡到第二天早晨,连老鼠一两次在他身边一溜烟地跑过也没怎么惊醒他。
早饭后——这顿早饭以及K.的全部膳食据老板说都由城堡交付——他想立刻进村。但是由于老板,他迄今记着其人昨天的表现只与之说了几句最必要的话,由于这老板带着默默请求的目光老是围着他转,所以他便怜悯起此人来,让他在自己身边小坐一会儿。
“我还不认识伯爵,”K.说,“据说活儿干得好他付的报酬也好,这是真的吗?如果人们像我这样扔下妻子儿女远走他乡,那么人们也会愿意往家捎回去点儿什么的。”
“在这方面先生大可不必担什么心,我们没听谁抱怨报酬低。”
“唔,”K.说,“我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就是对一位伯爵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同这里的老爷们当然还是心平气和地打交道要好得多。”
老板坐在K.对面窗台的边沿上,他不敢坐得更舒适些,并在这段时间里一直瞪大着他那双棕色的眼睛战战兢兢地望着K.。先前他向K.身边趋近过来,现在似乎他巴不得走开呢。他害怕K.向他打听伯爵的情况?他害怕他认为是“老爷”的K.不可靠?K.必须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看了看钟说道:“我的助手们就要到了,你能在这里给他们安排住处吗?”
“当然可以,先生,”他说,“可是他们不跟你一起住在城堡里?”
他就这么轻松愉快地放走客人,尤其是放走K.,他非要打发K.到城堡去住不可?
“这还不一定,”K.说,“我先得弄清楚给我安排了什么工作。譬如要是我在这儿下面干活,那么住在这儿下面也就更明智些。我也担心上面城堡里的生活会不合我心意。我愿意总是自由自在的。”
在15岁第一次读到卡夫卡的《城堡》时,便被文字中透露出的冷淡与荒唐所震撼,对于刚刚开始写作生涯的我来说,卡夫卡成为了某种象征,影响着我后来的写作风格。这种初识卡夫卡时带来的震撼至今仍未散去。
——村上春树
卡夫卡永远属于那些把自己对伟大变革的预感创造性地、尽管是痛苦地表达出来的灵魂之列。
——(德)赫尔曼•黑塞
卡夫卡的出现在文学史上是一个奇迹。他以他异常锋利的思维,轻而易举直达人类的痛处。
——余华
就作家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而论,当代能与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相提并论的第一人是卡夫卡……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W•H•奥登
要说当代文学中值得让我们低头的作家,第一个就是卡夫卡。
——阎连科 --此文字指其他 平装 版本。
在15岁第一次读到卡夫卡的《城堡》时,便被文字中透露出的冷淡与荒唐所震撼,对于刚刚开始写作生涯的我来说,卡夫卡成为了某种象征,影响着我后来的写作风格。这种初识卡夫卡时带来的震撼至今仍未散去。
——村上春树
卡夫卡永远属于那些把自己对伟大变革的预感创造性地、尽管是痛苦地表达出来的灵魂之列。
——(德)赫尔曼?黑塞
卡夫卡的出现在文学史上是一个奇迹。他以他异常锋利的思维,轻而易举直达人类的痛处。
——余华
就作家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而论,当代能与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相提并论的第一人是卡夫卡……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W?H?奥登
要说当代文学中值得让我们低头的作家,第一个就是卡夫卡。
——阎连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