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七种作者:张炜著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1]
出版时间:2010-1-1
字数:244000
开本:16开
ISBN:9787020073016
定价:¥20.00
《蘑菇七种》这篇小说写得非常自由,复杂却又单纯。整个看是一个破案故事——一桩用毒蘑菇害死亲夫的凶杀案发生的前前后后。可它又是一个林中老人设法获得一个年轻美丽的女教师的故事。从另一外角度看,它更是一场内部曲折争夺领导权的严酷斗争。
蘑菇七种
童年之梦
《蘑菇七种》及其他
客观一点看,它极可能是我全部作品中最好的之一。很奇怪也很自然,这部作品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看,这部书中所表现的激情,思维的自由,想象的能力,以及它的有趣,都是我今天极为羡慕的。
——张炜
《蘑菇七种》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他买走了一片化制墨水的颜料?”文太眯着眼问老七家里。老七家里把头凑到他耳根:“买了,是这个月初七那天傍黑。”文太咬咬牙,骂了一句。老七家里坐在柜台上,黑布衣服包住了双膝。她从货架上摸了一块糖咂着,松松的腮肉活动起来。她问:“老丁身子可好?”文太点点头:“场长心胸开阔啊,不像我。”老七家里把滑溜溜的糖块一不小心咽了。文太又问:“一片颜色多少钱?”老七家里做个手势:“一角三分。”文太点点头:“叛徒从来都是舍得花钱的人。”他见老七家里手指甲很长,其中小拇指甲快有一寸了。出于好奇,他攥住这手看了看。老七家里笑得乱抖:“真好孩子。”文太赶紧松了手。他瞅准机会偷了一块糖,然后随便扯几句就告辞了。在路上,他咂着糖,又想起该将这糖果留给丁场长,于是赶紧取出,用原来的糖纸包了。
文太琢磨,要抓到证据,也许还要到总场一趟才行。那些颜色早晚化成一些有毒的字纸,经邮电局捎到总场。可恶的总场,可恨的书记申宝雄,还有他的鬼秘书。文太在总场场部工作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后来他到了老丁管辖的地盘,这才发现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自由境界。更美妙的是邻近林子就是一个小村,小村里形形色色,有演化不完的故事。这些贫穷的村里人对林场职工格外羡慕,因而被个把姑娘爱上是轻而易举的事。林场里杂事繁多,如给未成年树打杈修枝,给苗圃清除杂草,锄地,点种野豇豆等等,都需要从小村里招些民工,每人工资六毛四分。领民工做活是最愉快的了,那时领工人像个将军,说什么话都是不改的命令。姑娘家“格格”笑,不听命令可不行。不听命令不要工资啦?再说工人阶级可是领导阶级,不听领导行吗?还有老丁,他是最使人心悦诚服的老人了,在林子里对付日子、对付邻近小村里的人,都有不尽的经验。有这样的老人掌舵才叫幸福哩。可怕的是出了叛徒(什么年代都有这样的东西),总场就派来工作组骚扰。那真是斗心斗智、腥风血雨的日子,多亏了老丁稳如泰山,运筹帷幄,这才化险为夷。不服老人不行啊。回想工作组当年可算是机关算尽,结果寸步难移,一步碰到一个陷坑。如今呢?又有人买走了一片化制墨水的颜料!文太最怕的是把他从老丁身边赶开,那样他又要回到总场了。
总场哟,不堪回首的日子哟!
那时的文太留了分头,衣兜上像小六一样插支钢笔。总场旁边有一处师范,三年没有招生,到处陈灰积土。他有一回闯进去,认识了看管图书的一位老头。他借回了很多书,日夜不停地看。有一阵眼睛发花,他就乘机戴上了一副左框残破的眼镜。场党委秘书读过完小,但偏偏嫉恨一切的读书人。他自己戴了眼镜,但对其他戴了眼镜的人不能容忍。文太在这两个方面都犯了忌。秘书的话差不多也就是总场的话,秘书说要查一查文太是怎么回事,总场也就开始查了。首先是跟踪文太,发现他频频出入一个破书屋,里面不阴不阳,蛛网密布。一个老人蹲在书隙里咕咕哝哝,手忙脚乱,看上去面无人色。天哪,原来文太常常接头的就是这样一个人。跟踪的人感到无限惊异,报告了场部,场部指示再探。文太一头钻到旧书堆里,半天也不出来:有时好不容易露出脸来,那个老头子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上半天,样子过分亲昵。跟踪的人不能理解,往回走的路上反复思索,渐渐脑海里出现幻象,将看到的情景一再演绎。他再一次汇报时,说文太已经被书毒坏,嗜书成癖,竟能将头部扎入肮脏的书堆长达三个小时之久。
客观一点看,它极可.能是我全部作品中最好的之一。很奇怪也很自然,这部作品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看,这部书中所表现的激情,思维的自由,想象的能力,以及它的有趣,都是我今天极为羡慕的。
——张炜
这十卷本作品选集,主要由长中短篇小说及散文组成,其中的长篇小说有七卷,占据了主要篇幅。十卷书的总字数计约三百三十万字,是我已发表作品总量的三分之一。
编选多卷本的作品集,对作者来说往往变成了一次总结和回顾,其中将会产生各种各样复杂的感触。对我来说,时下面对的一个事实就是:更早的写作练习不算,自收入小说集《他的琴》中的短篇小说《木头车》(1973—1975)算起,至今已逾三十年。人生的不同季节、文学的不同季节,一个写作者无论愿意与否,都得一步步走过来。
一位著名作家曾这样感叹写作生涯的尴尬和困难:一个作家孜孜以求,苦苦磨练和探索,直到了五六十岁这把年纪才算是懂得了一点点写作的奥秘,技术上也才趋于成熟,可是身体又不行了。
他的慨叹,我相信许多人都会赞同。可见写作是一场多么漫长和艰难的行走,又是何等的生命刻记,它需要多么坚韧的意志力和多么高超的技艺。不同的心情、境遇,倾听和诉说、追求、搏击、愤怒、欣悦,诸如此类,最后都化为了绵绵文字留在那里。一般而言,堆积文字是比较简单的事情,但对于一小部分人来说,又是最为艰辛和险峻的事情。这最后的一小部分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作家。文字之于他们,即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苦痛哀伤,是无测命运的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