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60及1970年代,整个拉丁美洲都处于动荡不安之中, 冷战强烈影响了 拉美的政治和外交环境。这种政治气候成为了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背景,这使得激进思潮有时难免产生。1959年的 古巴革命以及之后 美国试图通过猪湾入侵进行干涉可以看成这一时代的开端。 古巴在外交上完全倒向 苏联,结果引发了1962年的 古巴导弹危机,其时 美国与 苏联正滑向 核战争的边缘。整个1960至1970年代 阿根廷、巴西、 智利、 巴拉圭、秘鲁和许多其他国家都由军事独裁政权统治。比如 1973年 9月10日, 智利民选总统 萨尔瓦多·阿连德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 奥古斯托·皮诺切特将军,他的统治一直持续到1980年代末。皮诺切特治下的 智利“因对人权的践踏和打击政敌 的手段而 声名狼藉”,而在 阿根廷1970年代发生了 肮脏战争,因其对人权的违背和大批阿根廷公民的莫名失踪而 恶名昭彰。这些政府中的许多(它们为 美国所支持)互相协作以打击和剪除政治反对者以及在“所谓的秃鹰行动(Operation Condor)”中“消灭他们的肉体”。
在1950到1975年间 拉美发生了剧变,文学创作日益贴近社会历史现实。 美洲的西班牙语小说家自我定位亦随之变化。城市的发展、中产阶级之崛起、 古巴革命、进步联盟、 拉美国家间交流的增加、大众传媒日益强大的影响、 欧洲及 美国的越来越重视,所有这些促成了这场剧变。这一时期最重要的政治事件是1959年的 古巴革命和 1973年的 智利 政变。 阿根廷庇隆将军的倒台、城市游击队持续不断的暴力斗争,发生在 阿根廷和 乌拉圭的残暴镇压、 哥伦比亚无休止的暴力冲突也影响了作家们,所以他们的作品里充满了对浑浊世道的猛烈抨击和控诉。
这些西班牙语系美洲作家60年代国际性的成功成为了一个至今被称为文学爆炸的现象,影响了那个时代所有的作家与读者。这些作家同时获得国际瞩目主要归功于1959年 古巴革命的成功,它预示了一个新的纪元。这个兴奋时期被认为随着古巴政府更加强硬的执行党的路线以及诗人赫伯托·帕迪拉在一份公开文件中因其所谓的颓废变态的观点受到批判而结束。帕迪拉案件引发的愤怒最终终结了 拉美知识分子与鼓舞他们的古巴神话间的亲密关系。一些人认为帕迪拉事件宣告了文学爆炸的终结。
大多数评论家都同意文学爆炸开始自1960年代,但对于那部作品应该被当成爆炸时期的首部小说则是有争议的。一些人(像阿尔弗雷德·麦卡当)认为是胡利奥·科塔萨尔的《跳房子》(1963)而另一些人更推崇巴尔加斯·略萨获1962年简明丛书奖的作品《城市与狗》。费尔南多·阿兰格里则认为罗亚‧巴斯托斯的《人之子》才是文学爆炸的起点,虽然如唐纳德·肖所说“它在1959年就已发表了”。有人甚至追溯到 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1949年的小说《玉米人》。
伦道夫·D·蒲柏提出了另一种不同看法,“爆炸时期小说的开山之作应该是 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的《总统先生》(1946发表,但1920年就开始动笔了)。其他先驱作品包括 萨瓦托的《隧道》(1948)或奥内蒂的《井》(1939)。更远的话则可以追溯到1920年代的先锋运动。然而,爆炸时期的作家宣称他们是完全独立的,没有效仿任何本土作家,他们更尊崇那些 欧洲作家如 普鲁斯特、 乔伊斯、 托马斯·曼、萨特而且他们需要发出 拉美人自己的声音,虽然他们对追求土著主义、克里奥尔主义、新世界主义的受尊敬的西班牙语系美洲作家不以为然。
然而实际上,“文学爆炸”只是一个即兴而起的名称。一开头是 拉美新小说的反对派提出来的,是为了贬低这些新小说而把它们称之为“Boom”。这是借用一个英语单词,意味着一个短暂的、空泛的过程。由于“没有什么玩意儿”,只好借助欺骗的手段。总之,急于推广这个名号的人并不想给它什么美好的含义。上百名教授走遍了世界各国大学的讲台,评论家在报刊上撰文,拼命反对这个“文学爆炸”。正是他们的这种宣传,使“文学爆炸”成为了一个事实,被人们接受。另一方面,与别的文学运动相比,“文学爆炸”并没有固定的组织和纲领,并没有核心人物和固定的活动舞台和学术刊物,它只是表明了 拉美小说展现出空前繁荣的这一现象。
拉丁美洲文学的兴起最早是由一批脱离 欧洲文学标准的 现代主义者, 何塞·马蒂、 鲁文·达里奥和何塞·亚松森·席尔瓦促成的。欧洲现代主义小说家像 詹姆斯·乔伊斯等人和拉美早期《先锋》(一本文学杂志)作家同样也影响了文学爆炸中的作家。 伊丽莎白·孔罗德·马提涅兹认为《先锋》作家才是文学爆炸“真正的先驱”,他们比 博尔赫斯和其他通常被认为启发了这场20世纪中期文学运动的拉美作家更早的写作了创新和具有挑战性的小说。 1950年,西班牙语系美洲作家虽然被承认但却不被重视,巴黎和纽约才是当时文学世界的中心;但到1975年他们远近皆知,成为了文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文学爆炸除了称为一种出版现象,还为世界文学引入了一系列新的小说美学和文体特征。大体上说—考虑到要涉及许多国家的上百重要作家—一开始 现实主义占上风,小说被染上存在主义的悲观色彩,性格刻画丰满的人物悲叹他们的命运,叙事简单明了。1960年代,文学语言开始愈加宽松、变得忧郁、波普、都市化,人物刻画更加复杂化,叙事顺序变得错综,使得读者成为解读文本的主动参与者。文学爆炸晚期政治冒险不再受欢迎,这时语言上的精致化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小说家们进一步反思他们自己的创作,小说中的小说或曰超小说这时大行其道,在这类小说中人物和情节都显示出 后现代社会的腐蚀性力量,万事万物都一样成为可能的但也是无关紧要的。 随着文学爆炸的成功,一大批早期作家的作品得以出版,重新得到更广泛读者的关注。这些先驱者包括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阿莱霍·卡彭铁尔、 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胡安·卡洛斯·奥内蒂以及 胡安·鲁尔福。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1898-1986)是一位 阿根廷诗人、短篇小说家和散文家,他最有名的作品包括《恶棍列传》(1935)、《虚构集》(1944)和《阿莱夫》(1949)。他将自己的作品描述为虚构或 幻想小说,让里面那些真实或虚构的人物在现实、魔幻或讽刺的情节中游走自如。
一般认为,1962年的 智利 康塞普西翁的世界知识分子代表大会上突然爆发的对 古巴革命的同情和支持,使 拉美各国的知识分子团结起来、统一起来,而1972年由于古巴诗人帕迪亚受到政治迫害,这一事件便为知识分子的团结、统一画了休止符,此事对知识分子造成的幻灭感破坏了“文学爆炸”的统一性。从那时候起,“文学爆炸”开始从顶峰走向消亡。
何塞·多诺索总结了“文学爆炸”的特点,第一,一大批最杰出的拉丁美洲小说同步发表。第二,小说这种文学形式取代了拉丁美洲典型的声音——诗歌。而为广大读者接受。第三,大部分的“文学爆炸”作家一致支持卡斯特罗和 古巴革命。
爆炸时期的小说本质上是 现代主义小说。他们将时间作非线性处理,经常使用多重观点和叙述者并使用很多新词、双关语甚至 亵渎的语言。关于文学爆炸的语言风格 蒲柏写道:“通过对不同观点的立体式重叠,它使得时间和线性的事件成为可疑,并在结构上颇为复杂。这些小说在语言上亦充满自信,经常毫无解释的大量使用本土语言。” 文学爆炸其他值得注意的特征包括对“乡村和城市背景”两者均有涉及、国际化、既强调历史和政治、又“与质疑国家身份同样的(或更加)质疑地域性;熟稔南半球乃至整个世界的经济和意识形态理论;以及紧跟时代潮流。”爆炸文学打破了幻想与世俗的界线,创造出一种新的混和的写实主义。文学爆炸的作家之中,加西亚·马尔克斯被认为与魔幻现实主义的使用联系最紧;他1966年的作品《百年孤独》的出版使得这种 写作手法“风行一时”。
文学爆炸的主要代表人物生成他们是文学史上的“被抛弃的”一代,没有一个拉丁美洲“父亲”来影响他们;然而“他们的风格很大程度上承袭了早期先锋主义者”。让·弗朗科写道爆炸时期的作品标志着“对以乡土风味和时序混乱的叙事而著称的诸如‘大地小说’的反动。”
在《文学的终结》中,布雷特·莱文森写道魔幻现实主义、“近来拉丁美洲文学的关键美学模式越来越趋于形式主义 ...当拉丁美洲的历史在说明自己的起源上显得无能为力时,这种无能照例...显示出对神话的渴求:以种种传奇来逃避历史叙事、解释历史的开端。” 印度群岛的编年史家们关于奇异“新世界”的描写以及关于征服陌生新大陆的记述被当成历史所接受。这些通常是幻想的故事促使产生一种新美学,后来演变为魔幻现实主义以及(按照 阿莱霍·卡彭铁尔的观点)超自然现实主义(lo real maravilloso)。这些艺术化的虚幻的东西被像现实和世俗的事物那样对待。 小说情节往往是基于真实体验,但混合了奇异、幻想和传奇的元素,神话的人物,不确定的背景;人物角色看起来是真实存在的,但现实、想象以及虚无在他们身上纠缠不清。
爆炸时期小说的另一个特征是对历史的关注。独裁者小说是其中的一个典型范例,这类小说中对 历史人物及事件的描写往往与 拉美当代的事件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联系。比如罗亚·巴斯托斯的《我,至高无上》,描写的是19世纪巴拉圭何塞·加斯帕尔·罗德里格斯·德·弗朗西亚的独裁统治,但却出版于 阿尔弗雷多·斯特罗斯纳政权如日中天时。 纳恩写道“爆炸时期的小说家显示出对于体裁的一种精妙把握,以标新立异的手法描写平行的历史。他们积极参与到 拉美地区关于文化和政治的争论中,并质疑历史的价值和真正意义。”
文学爆炸到底包括那些作家曾被广泛争论,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另一方面,一小部分作家发挥了广泛而 无可置疑的影响力。虽然许多其他作家的名字可能会被列举出来,下面几位作家是绝不会被忽略的:
胡利奥·科塔萨尔
胡利奥·科塔萨尔1914年生于比利时并随父母一起居住在瑞士直到四岁时迁往布宜诺斯艾利斯。 像爆炸 时期的其他作家一样,科塔萨尔慢慢对自己国家的政治产生质疑:他公开反对胡安·多明戈·庇隆,这导致他丢掉了在门多萨大学的教授职位,并最终流亡国外。他去了法国,在那儿渡过了大部分的职业生涯,最后在1981年成为法国公民。像加西亚·马尔克斯一样,科塔萨尔公开支持古巴菲德尔·卡斯特罗的政府,还有 智利左派总统 萨尔瓦多·阿连德以及其他左翼运动,比如尼加拉瓜的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
科塔萨尔受到 博尔赫斯和 埃德加·爱伦·坡的影响。他可能是爆炸时期作家里最具彻底实验性的一个。他最重要的、促使他获得国际承认的小说是高度实验性的《跳房子》(1963)。这部小说有155章,其中99章“可以放弃阅读”,整部小说按照读者的喜好可以有多种阅读顺序。
他其他的作品包括 短篇小说集《角斗士》(1951)、《决胜局》(1956)、 《神秘武器》(1959)、 《万火归一火》(1966)。他还写有长篇小说《中奖彩票》(1960)和《在八十个世界中环游一天》(1967),以及难以归类的《克伦诺皮欧与荣誉的故事》(1962)。科塔萨尔1985年在巴黎逝世 。
卡洛斯·富恩特斯
卡洛斯·富恩特斯在195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他是一名墨西哥外交官的儿子,曾经在 布宜诺斯艾利斯、 基多、 蒙得维的亚、 里约热内卢、华盛顿特区等城居住过。他在 美国遭遇的对墨西哥人的歧视使得他更近的审视墨西哥文化。他的小说《阿尔特米奥·克鲁兹之死》 (1962)描写了一名前墨西哥革命者临终前的生活,使用了革新性的叙事手法。他其他的重要作品包括《最明净的地区》(1959)、《奥拉》(1962)、《我们的土地》(1975)、以及后爆炸时期的《烽火异乡情》(1985)。
富恩特斯在这一时期不仅写了许多重要的小说,还是一名批评家和政论作家。1955年富恩特斯和埃曼纽尔·卡巴罗创办了《墨西哥文学杂志》,该杂志向 拉美人介绍 欧洲 现代主义者的作品以及让-保罗·萨特和 阿尔贝·加缪的思想。1969年,他出版了重要的评论作品,《美洲西班牙语小说》。富恩特斯在 哥伦比亚大学(1978)和哈佛(1987)担任 拉美文学教授的职位。他曾经说道:“所谓的文学爆炸,实际上是四百年来 拉美文学达到了紧要关口之结果,在这关口小说成为总结过往教训的方式。”
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无疑是最具国际声望的爆炸时期作家。他开始是一名记者,曾写过许多广受称赞的纪实作品和短片小说;他最早发表的作品是1940年代刊载于波哥大的《旁观者》报的短片小说。
他最出名的作品包括长篇小说《百年孤独》(1967)、《族长的没落》(1975),中篇小说《没有人写信给上校》(1962)、以及后爆炸时期的《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方法。他的实验多多少少用到了 现实主义的传统技法。因而“最可怕、最不寻常的事是以一种冷峻的叙述表达的。”一个经常被提及的例子是《百年孤独》中的一个角色在晾晒衣物时身体和灵魂飘向 天国的过程。加西亚·马尔克斯现在被认为是20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在1982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是一名秘鲁小说家、 剧作家、记者和文学及政治评论家。 他加入了利马的圣马科斯大 学,后来在西班牙获得了拉丁美洲文学博士学位。事实上他论文的主题是关于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他的成名作是《城市与狗》 (1963)。 这部小说集合了一个城市的各种元素,包括憎恨和暴行。
巴尔加斯·略萨还写了《绿房子》(1966)、史诗般的《酒吧长谈》(1969)、《潘上尉与劳军女郎》(1973)、以及后爆炸时期的长篇小说诸如《胡莉娅姨妈与作家》(1977)等。在曾于1990年秘鲁大选中击败他的藤森谦也辞职之后,巴尔加斯·略萨于2000年回到了利马。2010年,略萨终于获得了迟到的诺贝尔文学奖。
其他人物
还有其他一些作家与文学爆炸有着紧密联系。 胡安·鲁尔福写有两本书,只有一本是小说,他被公认为后验的文学大师、一位在社会利害、语言实验与独特风格间谋求平衡的作家。巴拉圭的 奥古斯托·罗亚·巴斯托斯所写的《人之子》,被一些人视作文学爆炸的第一部小说。他的具有高度实验性的《我,至高无上》有时会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相提并论并被称为“南美文学有史以来最受推崇的小说之一” 阿根廷的 曼努埃尔·普伊格也是Seix-Barral出版世界的一位重要人物,与巴尔加斯·略萨一样。 何塞·多诺索是一名 智利作家,在爆炸时期和后爆炸时期都由作品问世。在他的书《文学爆炸亲历记》中,多诺索也提到了许多其他与文学爆炸相关的作家,比如巴西的 若热·亚马多、委内瑞拉的萨尔瓦多·加门迪亚和阿德里亚诺·冈萨雷斯·莱昂以及 阿根廷的大卫·比尼亚斯。
出版业在文学爆炸的来临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哈瓦那、 墨西哥城、 布宜诺斯艾利斯、 蒙得维的亚、 亚松森和圣地亚哥的各大出版社出版了大部分的爆炸小说,这些城市成为了文化革新的强大中心。
· 智利圣地亚哥是“孤独一代”评论文章的地盘,老一代的本哈明·苏贝尔卡绍克斯、爱德华多·巴里奥斯、马塔·布鲁内特、曼努埃尔·罗哈斯平静的被 何塞·多诺索所取代。其他作家如恩里克·拉夫卡特,在自己的国家里有着很多读者。
· 古巴是个颇具活力的文化中心,先后诞生了“起源”社团以及“星期一革命”。
· 在 哥伦比亚,卡瓦列罗·卡尔德隆的田园小说已经不时兴了,取而代之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之后的阿尔瓦雷斯·加赖萨瓦尔。
· 墨西哥的一些作家保持了使用浓重方言写作的传统,不同写作流派并存,从耶内斯到赛恩斯,代表作家有路易斯·斯波塔或塞尔希奥·费尔南德斯,前者通俗、后者幽雅,他们在墨西哥比国外更有名。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时期爆炸小说也有在巴塞罗那出版,反映出西班牙出版社对 西班牙语美洲市场的新兴趣。无论如何,正如 亚里杭德罗·埃雷罗-奥莱索拉所说,出版这些书所带来的收益推动了西班牙的经济发展,虽然这些书要遭到 佛朗哥的 检查员的审查与删节。Seix Barral出版的书包括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城市与狗》(1963)和《潘上尉与劳军女郎》(1973)、以及 曼努埃尔·普伊格的《丽塔·海华斯的背叛》(1971)。 “在西班牙(和别的地方)推广拉丁美洲文学”的一个关键人物是“超级代理商”卡门·巴尔塞尔斯,巴尔加斯·略萨称其为“ 拉美小说的胖妈妈”。
对文学爆炸的一种普遍的批评是认为它太过实验、且“有精英主义的倾向”。唐纳德·L·肖在他的后爆炸研究中写道 马里奥·贝内德蒂对像加西亚·马尔克斯这样的爆炸时期作家十分不满,他认为“(这些作家)表现的是接触了博大的文化的精英阶层的视野,因而完全脱离了拉丁美洲的普通民众。” 在菲利普·斯旺森关于多诺索与文学爆炸决裂的文章中他明白的表述了关于“ 新小说”(即爆炸小说)的另一种批评:“虽然它本质上是用传统的 现实主义方法来批判 可感知的陈腐,现代小说的许多形式上的实验与革新已成为现代写作的标准特征,导致了另一种传统主义——这不过是一种陈规被另一种代替。” 还有一种经常性的批评是文学爆炸中对男性的强调,这场运动中所有代表都是男性、爆炸小说中对女性角色的处理都证明了这个事实。爆炸小说对历史和幻想的强调也成为评论家们批评的话题,一些人认为它严重脱离了它所批判的拉丁美洲政治形势。
文学爆炸直接的改变了全世界对 拉美文化的看法。爆炸作家的商业成功使得他们在 拉美几乎向 摇滚明星那样广受欢迎。当然,翻译在爆炸作家的成功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因为它使得他们有了更广泛的读者群。这些作家在其后四十年里持续的写出更多畅销书。另外,文学爆炸为新的 拉美作家打开了通往国家文学界的大门。文学爆炸全球影响的一个证据是“全世界新兴作家”都将富恩特斯、 马尔克斯或 略萨这样的作家看作他们的导师。
“爆炸”之后
到了1980年代,谈论后爆炸时期的作家已变得很普遍,他们中大多数出生在1940年代、1950年代和1960年代。后爆炸时期与爆炸时期的界线很难清晰的划分,因为后爆炸时期的许多作家在文学爆炸末期就已很活跃了。当然,有些作家,比如 何塞·多诺索被认为同时参与了这两场文学运动。他的小说《淫秽的夜鸟》(1970),如菲力普·斯旺森所写,被视作“文学爆炸的经典作品之一”。然而他后来的作品更多的带有后爆炸时期的色彩。 曼努埃尔·普伊格和赛维罗·萨都伊的作品则被认为反映了爆炸时期到后爆炸时期的过渡。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划界的困难将会永远存在,实际上那些爆炸时期的主要作家(富恩特斯、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巴尔加斯·略萨)在爆炸时期结束后续有优秀作品诞生。后爆炸时期的文学与爆炸时期截然不同,最显著的区别是女性作家(如 伊莎贝尔·阿连德、路易莎·巴伦苏埃拉和艾琳娜·波尼亚托沃斯卡)的参与。巴伦苏埃拉和波尼亚托沃斯卡在爆炸时期就已是活跃的作家,而阿连德则被认为是“文学爆炸的产物”。肖还将 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罗萨里奥·费雷以及古斯托维·赛恩斯看作后爆炸作家。后爆炸时期的作家向爆炸时期那种明显的精英主义挑战,使用一种更朴实更易懂的风格并回归 现实主义。
20世纪以来,拉丁美洲的文学一方面继承,并努力挖掘民族文学传统,特别是古老的印第安人文学传统,另一方面积极汲取西方文学的艺术精华,特别是现代派文艺的有益成分,这样将古老的印第安人的文学传统与西方现代派文艺有机融合在一起,探索用幻觉、 魔幻、神秘、梦境、怪诞等手法反映和描绘现实生活,使现实的再现与幻觉的描写交错纠结起来,从而创造出符合民族审美心理的新的文学样式—— 魔幻现实主义。
这是一种富有艺术表现力的文学创作方法,既有 现实主义真实细腻的现实描写,也有西方现代派怪异、荒诞的表现技巧,还有印第安人宗教、神话中的神奇变幻的特色,因此,可以说是一种变现实为幻觉而又不失其真意的表现现实的艺术创作方法。它同时也是一种富有民族文化精神和灌注着民族文化传统的民族文学,它们深深扎根于拉丁美洲大陆的土地之中。拉丁美洲幅员辽阔,自然环境复杂多样,充斥着骇人的飓风、滚热的河水以及食人的怪蚁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现象,这些神奇的自然现象形成了拉丁美洲人民心理上的神奇观念。而 魔幻现实主义就是拉丁美洲人民这种心理上的神奇观念的艺术体现。因此,逐渐风靡文坛,形成一股强大的文学潮流,促成了拉丁美洲“文学大爆炸”。 魔幻现实主义是拉丁美洲文学对 世界文学的一大重要贡献。
它们大约形成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繁荣于五、六十年代,涌现出一批令世界文坛为之侧目的优秀作品与优秀作家,赢得了世界性的广泛赞誉。
获得1966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危地马拉著名作家阿斯图里亚斯著有《总统先生》、《危地马拉的周末》等。在《总统先生》中,阿斯图里亚斯借用了印第安人宗教食人的恶神和用活人祭祀的幻觉来影射独裁者的残暴:他像一个凶神恶煞一样,为了自己的独裁和霸权,不惜残杀无辜的生灵。 阿根廷作家 博尔赫斯广泛吸收了西方现代派文艺手法,突破 现实主义文学传统样式,丰富了 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他的《交叉小径的花园》,利用时序倒错、空间变幻、潜意识和现实相交融的手法,描写了一件情节离奇的国际间谍案。作家的注意力没有放在间谍案的扑朔迷离、曲折奇特的故事情节上,而着意通过朦胧奇异、变幻莫测的场景隐喻“人生犹如迷宫”的哲理。 博尔赫斯不仅丰富了 魔幻现实主义手法,也提高了它的表现功能。
墨 西哥作家胡安·鲁尔富的小说《 佩德罗·帕拉莫》标志魔幻现实主义的成熟与繁荣。小说采用了印第安人的宗教观念,写出一个活灵活现的亡灵世界。它通过对一群亡灵的追叙,揭露了 封建庄园主佩德罗·帕拉莫的罪恶一生。小说把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情节和生前死后的种种事件,现实的场面和幻觉的景象杂糅一起,构成一幅 光怪陆离、鬼影幢幢的艺术画面,展现了拉丁美洲农村中的一派凄凉、荒漠的惨景。
另一位著名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家、 哥伦比亚的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的《百年孤独》,通过描写一个虚构的小城马康多的毁灭以及居住在这里的布恩迪一家五代人兴亡的经历,反映了拉丁美洲历史的演变历程。 小说情节古怪离奇,充满着浓烈的神秘色彩和象征意味。马尔克斯1982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拉丁美洲文学的成功对于第三世界的文学创作更带来了一种示范效应,鼓舞了第三世界的文学创作,使第三世界的作家们相信虽然经济上还很落后,但文学上完全可以取得世界性的成功。魔幻现实主义的成功对第三世界文学的另一重要启示则是使人们更加坚定了“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一观念。这对中国不啻是一大“ 福音”。正如 王安忆在《接近世纪初》一文中所评论的:“拉丁美洲的文学撩开了神秘的 面纱,展现了它们隐士般的面目……我们将它视作榜样,以为找到了文学的方向,就是那句脍炙人口的语录:最民族的乃是最世界的。……为使我们的声音被世界听见,就特别地突出差异。而差异只存在于过去,前景是日益统一,面目一致。于是,我们只得掉过头去,往回走,直走进原始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