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蒸不要以为两个人在商量着如何蒸桂花。“桂花蒸”是石门的方言,意思是在农历八月间,桂花将开时,天气异常闷热。故乡的人就称这一段时期为“桂花蒸”,大约是表示老天爷在蒸桂花,所以蒸得人间这样闷热。
你们看,一个人不穿衣服,把衣服披着,另一个人则干脆赤膊。热得好厉害啊!
父亲的画,带有很多乡土味。他不仅喜欢画故乡的风土人情,甚至在画题或随笔中直接把家乡土白用进去。有些土白,只有家乡的老一代人才能解释。我们有责任赶快为这些土白作注,不然的话,下一代人就真的会以为两个人要蒸桂花了。
跟《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等等经典作品相比,《桂花蒸阿小悲秋》在张爱玲作品中算是济济无名。很琐碎的内容,以一天为序,讲了苏州阿妈阿小的帮佣生活,从她带着儿子百顺爬楼梯,到被大雨所滞,只能在厨房过夜。
由于出色的语言魅力,和深刻的心理描摹,这篇描写市井百姓的文章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一直认为张爱玲用词很刻薄,从而更能引人发笑:主人哥儿达已经梳洗了,“脸上的肉像是没烧熟,红拉拉的带着血丝子。”
而且,张爱玲对于主仆之间的心态拿涅得很有趣:午夜的时候,哥儿达回来了,到厨房取冰,看到穿汗衫睡觉的阿小。哥儿达内心一阵窃喜,“这阿妈白天非常俏丽有风韵的,卸了装却不行。”“同个底下人兜搭,使她不守本分,是最不智的事。”好像是他占了很大便宜似的。
哥儿达对于阿小是很悭吝的,他吃剩的半碗“杂碎”炒饭,一个多星期了,他还舍不得说一声“不要了,你把它吃掉罢”。他把被单、枕套、衬衫、大小手巾一齐泡在洗澡缸里,不然不放心,怕她不当天统统洗掉它。阿小也很看不上哥儿达,认为他是个“野人”,又和多个女人勾搭,太不像话。可当李小姐打电话过来,说替哥儿达制一床新的床套子时,阿小又对哥儿达突然有一种母性的卫护,坚决地拒绝了。
阿小和阿秀算是老乡,同在外乡打工,本应同命相怜,可她们之间也有矛盾,也有隐隐的明争暗斗。阿秀的姆妈催她回家成婚,阿秀要了一只金戒指,这可能是当时的大礼吧。阿小和丈夫不是“花烛”,所以心里很不高兴,俗话说人不人气死人嘛。后来,她们聊到楼上的一对新人,阿小极力描绘他们的阔气,总算压倒了阿秀,争回了面子。
张爱玲惯于写殖民地子民的不中不西,油腔滑调;更精于打磨市井百姓的可怜可叹、小奸小坏,看看阿小的种种表现,不能否认“我也曾这样,我也曾那样”,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